段賀曦嘴角抽搐,看見關峤淵緊緊抱着懷裡的人,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語氣委屈:“他們就是壞人!我根本不認識他們!”
他已經不知道是該先撿起被震碎的自己心裡阿淵的形象,還是該向看人販子一樣的甯今是解釋他們真的沒有惡意。
甯今是滿臉提防地看着段賀曦,冷聲道:“段公子,我見你是艾子瑜的師父才信任你,你為什麼要帶人對阿玄出手!”
段賀曦急得連聲“不是”,他身後的蕭寒忍不下去了。
“你是何人!這事同你有什麼關系?”
甯今是瞪着他:“有什麼關系!阿玄是我男朋友!你傷我男朋友還這麼理直氣壯!!”
蕭寒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一瞬空白,呆愣在原地足足五秒沒有開口。
段賀曦忙在中間拉架:“是誤會,真的都是誤會!甯公子您先冷靜,我們沒有要傷害阿淵,我是說阿玄,我師弟他隻是一時心急……”
“你說你是他什麼?”
蕭寒夢遊一般開口,在他說完的一刻,關峤淵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其恐怖。
段賀曦恨不得直接把蕭寒毒啞了算了。
關峤淵的身後凝聚着一團純黑的濃霧,段賀曦感覺自己像被某種濕滑黏膩的東西扼住喉嚨,發不出一絲聲音,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黑霧一點一點包裹住關峤淵和那位凡人少年。
它不斷呢喃着混沌不清的低語。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濃霧迅速從四個方向向他們包圍。
蕭寒顯然也看見了這恐怖詭異的一幕,瀑寒劍尖控制不住的發顫,被主人咬牙生生穩住。
憤怒之下的少年并不知道面前的兩人正頂着多麼恐怖瘋狂的壓力,他緊緊握着阿玄的手,發現他的掌心一片冰涼。
“阿玄别怕。”
他面色凝重,盡量放緩聲音安撫身後的人。
他有些後悔,來之前隻是想着給阿玄帶傘,沒帶上防身武器,如果帶了弓箭,現在對上這兩個人販子也不會這麼處下風。
場面一度十分膠着。
甯今是見兩人似乎沒有要進一步進攻的打算,往後撤了一步,手裡的油紙傘橫在面前。
“不管你們是誰,有什麼目的,離阿玄遠一點!否則别怪我不客氣!”
“我,我們……”
甯今是沒再給段賀曦任何解釋的機會,護着阿玄,一步三回頭,警告似地瞪着兩人走了。
直到徹底看不見兩人的身影,段賀曦感覺壓制在他們身上的那股恐怖威壓終于散去。
他的心髒依舊狂跳不止,蕭寒攥着手裡的劍沒有說話。
許久之後,段賀曦才道。
“先……和掌門師兄彙報吧。”
*
天色徹底陰了下去,一道閃電猛然劃過天空,仿佛要撕開頭頂暗沉厚重的帷幕。
悶雷緊随而至,霎時間整片大地都在顫抖。
暴雨來得突然,又像是早有預謀,亟待嘉賓入場然後一口吞吃入腹。
陸惟擡手布了個陣,瓢盆大雨被隔絕在身外,他看着雨幕中緩步走來的男人,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
關峤淵此刻看他的眼神和失憶前幾乎一模一樣,仿佛在看路邊低賤的蝼蟻。
陸惟不确定他現在究竟有沒有恢複記憶,于是喚出千暗劍,與他無聲對峙。
氣氛劍拔弩張,陸惟沉默片刻,突然勾唇一笑:“太阿山大費周章地派人來尋筠玉真人,真人如此不領情?”
意料之内的,關峤淵沒有回答他,那雙瞎眼就這麼空洞地望過來,陸惟語氣随意,身體卻是時刻提防關峤淵的一舉一動。
嘶…
空曠的森林裡突然傳來無數細小的嘶鳴聲。
陸惟一怔,本能地加固身前的陣法,異變瞬間發生,海嘯一般磅薄的靈力從森林嗎,t才生生扛下一擊。
陣法被龐大強悍的靈力擊成粉末時,他猛地聽清了那一聲聲嘶嘶聲。
“死。”
“去死……”
盲眼仙尊緩步走開,腳下觸及的每一寸草木瞬間枯萎凋落。
千暗出鞘,銀光閃過,劃開黑霧,被關峤淵徒手抓住。
劍身不堪重負的抖着,被陸惟強行召回。
天色如墨黑沉,落入盲眼仙尊空洞的雙眸中,化成無數道劍意,蓄勢待發。
陸惟眼眸一沉,手中白光一閃,鬼符現身。
阿玄……
千萬道劍意在空中止步。
阿玄!
陸惟舉着過符的手一頓,眼前的關峤淵身形逐漸變得模糊,與濃霧化為一體,消失不見。
方才的一切好像隻是場幻境。
那不是關峤淵,隻是一道分魂。
陸惟轉頭望向濃霧深處,眸色深沉看不出是何情緒。
*
“阿玄……”
阿玄恍惚擡起頭,有些愣楞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甯今是皺着眉,眼裡全是擔心。
“阿玄你還好麼?”
方才回來的路上突然下了暴雨,甯今是雖帶了傘,可還是淋了個渾身濕透。
剛回到家,他立刻解開阿玄的外袍。
白玉似的手掌直接貼上冰冷的身體,一寸一寸仔細查看,沒看見傷口,這才長舒口氣。
“阿玄你先把濕衣服換下來,小心着涼。”
阿玄的手還是冷的像塊冰,被甯今是牽了一路也沒捂熱。
阿玄接過甯今是遞來的衣服,呆呆地看着。
甯今是轉身去熬姜湯,一回頭,看見阿玄依舊垂着頭,站在原地,一副還沒回過神的樣子。
他拿過一旁的幹毛巾,走過去,用毛巾将阿玄整個裹住。
“阿玄,别怕,我們回來了。”
甯今是輕輕地替阿玄擦着頭發,心疼地親了親他的額頭。
“别怕,别怕。”
阿玄的手臂微微一動,像是受了驚吓的小動物,小心翼翼地環住甯今是的肩膀。
甯今是哄着他換了衣服,乖乖躺進被子裡,又快速換下自己身上的濕衣服,把鍋裡的姜湯倒出來。
“乖,喝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