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涿道:“沒有。”
南枝擰眉:“可你之前都會幫我上藥……”
陳涿對上她潋滟的雙眸,不動聲色地藏起濺了血點的衣角,眸光幽深,沉聲道:“過來。”
南枝挪近了些,将手心遞到他眼前,眨着眼看他:“你為什麼生氣?”
陳涿垂眸不語,指尖握住她纖細手腕,另一手沾上黏膩藥膏,緩慢地在掌心來回勾畫着,将藥膏抹平。
南枝仍在探頭探腦猜測道:“是因為我和顔明硯賽馬将你晾在一旁才生氣的嗎?還是因為我和他吵鬧?”
她想來想去,隻可能是顔明硯的緣故,陳涿身為他的表兄,見到他在自己手底下輸得那麼慘,肯定會有些生氣。
她愈發笃定,又湊近了些:“陳涿,你是不是因為顔明硯生氣的——”
還沒說完,攥住她手腕的指尖忽地用力,向前一拽,她來不得反應,下意識前傾,跌進了他的懷中。
清甜馨香擁了滿懷,有點像在抱一隻小貓,趴在他的懷中,不安分地動彈着,可又覺得像是在觸碰春日正盛的花瓣,細膩而又柔軟,輕飄飄地停留在他身上。
——陳涿有一瞬間的晃神。
南枝胡亂拽住他的衣領,睜大眼睛仰首看他,結巴道:“你、你你做什麼?”
陳涿眸光晦暗,掌心圈住她的手腕,又擡手鉗住她的下巴,冷聲道:“你很喜歡他?”
“什麼?”南枝滿臉驚詫,不明他為什麼會這樣想,連聲否認道:“沒有!怎麼可能!”
陳涿微眯起眼,眸光定格在她驚愕的臉上,似是能以此辨别話的真僞,捏着她的下巴的指尖慢慢摩挲着,幾乎快要碰上唇瓣,泛起一陣酥麻。
兩人間的距離愈發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氣息,不知是誰的呼吸越發沉重,僵滞着感受到了泛甜的熱意。
南枝眨了眨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盡全力讓自己的雙眸變得澄澈清明,沒半分虛僞的影子。
半晌後,陳涿挪開視線,從喉間輕嗤了聲,變回了平日疏離寡淡的模樣,松開了她,又意味不明道:“我勸你離他遠點。”
南枝有些不解,但還是點頭應下。
過了會,她悄瞄了眼陳涿的臉色,挪近了些,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你消氣了嗎?”
似有若無的清甜再次靠近,少女挪動着身軀,擡着瓷白又妍麗的臉龐,紅唇張合,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甚至可見澄澈瞳孔内他的倒影。
他又對上那雙圓眸,心口郁氣霎時間消散開,内裡像有爪子在撓似的,酥麻難耐。
他移開視線,長睫掩去了翻湧滾動的情緒,平靜道:“我沒生氣。”
南枝這才松了口氣,唇角再度翹起,轉而又聽到他說:“腿上的傷記得塗藥。”
她一愣,下意識并攏雙腿,雙頰泛起一層如細紗般的薄紅,爬滿了整張臉。
馬背上的銀鞍咯人,她的肌膚又嬌嫩,這一日下來,腿間的确隐隐傳來一陣酸麻的痛意,隻是她将心思全放在了玩鬧上,根本沒在意。
南枝像被曬蔫了的花般縮着腦袋,眼睫顫動,指尖拽着衣裙,低低“嗯”了聲。
——
接下來好幾日,雀鳥剛落在枝頭啼叫幾聲,南枝就從床榻上爬起來了,坐上馬車哒哒行至京郊,琢磨怎麼打馬球,待到黃昏日落,陳涿會早早下值,到京郊來教她幾刻鐘,兩人再一道回府。
翌日一早,陳府四處靜谧,透着清新又淡雅的氣息,仆役正捧着物件蹑聲穿過長廊,忽地,喧鬧聲響起,一道鵝黃身影捏着糕點快速跑過長廊,滿面急色,腦後脆青發帶飄在空中,又追随其腳步而去。
這已經這十日以來南枝第十次沒按時辰起來了,隻能在腳程上少花功夫,連車夫駕車的速度都明顯提高了些。
丫鬟們早已習以為常,側身讓南枝先行掠過,便繼續做手中的活計。
遠處,惇儀出了廳堂,正迎着柔容入内,兩人都瞧見了那抹鮮活身影飛奔跑過的模樣。
柔容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南枝,疑惑道:“南枝這麼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惇儀知曉這幾日南枝去京郊練馬球的事,雖對她沒有定數的晨起時辰無奈,也覺得不該拘着她玩鬧,便交代了車夫幾句由着她去了:“月底昭音不是約她一道看馬球嗎,沒曾想南枝挺喜歡的,這幾日每天都到京郊練上一會。”
十八九歲的姑娘家喜歡馬球投箸蹴鞠什麼的是常事,這幾年京中馬球場越辦越多,熱熱鬧鬧的,總比那些詩會強。
柔容笑了笑,随口道:“倒是巧了,最近明硯也日日往京郊去——”餘音還沒落到地上,她忽地反應過來,拽緊惇儀的袖口:“明硯以往很少去京郊的,也就這幾日不知怎地了,早膳還沒用,就讓人套馬車去京郊賞玩,次次待到黃昏後才回來。”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流露出意外的神色。
惇儀皺起眉尖,她本還想着再旁敲側擊問問涿兒的意思,可若南枝真與明硯走到一起,那就再沒了機會,柔容定會很快将婚事定下。
不過若抛去旁的,南枝和明硯倒也的确相配,一個機靈鮮活,一個意氣風發,性情相投,又都值年少,不失為一段好姻緣。
若涿兒當真無意成親,南枝又心儀旁人,總不能再這般耽擱下去,平白壞了兩人的名聲。與明硯成親,她也能照看着些。
這樣想着,惇儀的神色柔和下來,溫聲道:“若他們當真情投意合,的确算是喜事。你也莫要多問,再瞧上幾日,提早點破了反倒壞事。”
柔容見她同意,揚起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正巧等到過幾日的馬球會,我問問他們兩人,若真彼此有意,下月我就尋陛下賜婚。”
惇儀無奈歎了聲:“你總是這般心急。”
兩人說笑着,一道進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