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落鎖的聲音響起,屋内就隻剩下池夢鯉一人。
他動了動酸軟的腳,竟是直接癱倒在地,方才和萬俟琅的對峙,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萬俟琅說得對,他早就不是當初的淮南王了,可無論他爬到什麼位置,萬俟琅的本性不會變。
池夢鯉初見他時,曾被萬俟琅那張好看的臉皮欺騙過,還被騙得很慘,從此以後他就對此人再也沒有好感,能不見就不見,見到了也當作沒看見。
可萬俟琅就跟瘋狗一樣,他不去見他,萬俟琅就要找到他發瘋,非要在他這裡占足了便宜才肯離開,這種情況直到池夢鯉成了萬俟寂的人之後才改變。
想到萬俟寂,池夢鯉頓了頓。
萬俟琅成了新帝,也就是說萬俟寂真的死了。
他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
萬俟寂于他而言太過複雜,丈夫?恩人?還是......仇人?仔細想來,竟都不能将他們二人之間的關系道個明白。
死了便死了吧,死了也挺好。
池夢鯉這樣想着。
萬俟琅方才正到興緻,突地被人叫走,心中早就不滿至極,隻是在池夢鯉面前佯裝運籌帷幄罷了。
他一隻腳剛跨出來,另一隻腳就迫不及待地踹在他的貼身侍衛楊峰的胸口,直接将人高馬大的男人硬生生踹出去半米遠。
“陛下,屬下知錯,還請殿下責罰。”楊峰跪在地上。
他認錯實在太快,萬俟琅責難的話在嘴裡打了一圈轉,最後道:“朕還未說,你怎麼就知道自己錯了?”
“陛下是天子,讓陛下生氣就是屬下的錯。”楊峰道。
萬俟琅被他哄得高興,于是道:“說吧,你打擾朕究竟是為了何事?”
“陛下,太後回朝了。”楊峰又道。
萬俟琅臉色一變,道:“她不是在普陀寺祈福嗎?為何這麼快回來?”
普陀寺到大周皇城,騎馬少說也要三四天,期間他未收到任何消息,除非有人故意隐瞞......
萬俟琅眸間閃過一絲狠辣,他看向楊峰,又道:“陳福在哪裡?”
楊峰怔愣一下,急忙道:“陛下,陳福是太後的人,他又輔佐過盛安帝,現在還被太後任命為首領太監,你不能動他。”
“朕是天子!”萬俟琅怒不可遏。
“你的頭上還有太後!”楊峰道。
是啊,哪怕他當了皇帝,頭上依舊有太後壓着,這皇帝當得真沒意思。
萬俟琅瞬間洩氣,他冷靜下來,自嘲道:“早知道當這個皇帝還要受這麼多的委屈,朕情願當個閑散王爺。”
“陛下......”
“今日之事,你須得讓知道消息的人都把嘴閉緊了,尤其不能讓太後知曉。”萬俟琅道。
他雖然沒有明說是什麼,可是楊峰從小便跟在他身邊,主仆二人隻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知曉對方的用意。
楊峰默不作聲地瞧了一眼門内的人,道:“屬下明白。”
“還有,讓太醫院靠得住的人來給他瞧瞧,最好是剛來的新人,瞧完之後讓他候着,朕回來有事要問。”萬俟琅道。
“屬下遵命。”楊峰道。
萬俟琅看了一眼慈甯宮,深吸一口氣,收起臉上的乖張暴戾,又裝作一個孝順聽話的好兒子,好皇帝,無奈地去見太後。
直至日落,萬俟琅才把該辦的事情辦妥,他本該回宮休憩,可是不知為何,他一想到池夢鯉,頓時精神抖擻,連帶着渾身的血都沸騰了。
可在見了楊峰安排的太醫後,他沸騰的血又冷了下來。
“當真打不掉?”萬俟琅道。
新來的太醫十分年輕,天子吩咐,他不敢不把事情辦好。
等到半夜,他打了好久的瞌睡後,終于等來了天子,可是天子似乎對他辦的事情不太滿意。
少年太醫跪在地上,額頭抵在冰冷的石闆磚上,恐懼得連聲音都在顫抖,他道:“打......還是能打掉,可是胎相已經四月,若是打掉恐怕會傷及母體。”
“你這麼怕朕作甚?朕有這麼可怕嗎?擡起頭來。”萬俟琅道。
少年顫顫巍巍地擡起頭,擡眼便瞧見一雙不怒自威的鳳眸,薄唇輕勾間僅顯邪魅狂狷,新帝坐姿放松,雙腿修長,交叉而卧,不羁又矜貴,散漫卻不可冒犯。
他隻看了一眼就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直視龍顔。
“你方才說能打掉,代價是什麼?”萬俟琅又問。
他想讓池夢鯉從了自己,可是隻限于池夢鯉,他容不下他肚子裡的孩子,若能打掉最好,若打不掉......
萬俟琅面色陰沉,一股怒意直沖心頭,他冷笑一聲,一些血腥的念頭在腦海裡浮現。
他也絕不會幫萬俟寂養孩子!
“強行打胎會傷及母體,譬如今後無法再生育,身子會變差,每逢刮風下雨便會有一些病症,體弱者恐會丢掉性命......”少年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