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說起來,酒鯉其實一直覺得,林箬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行動派。
比如她會在見到周宿的第一面就咬定他會是她的命定之人,哪怕她那時連他的國籍都不清楚。
比如他們在納米比亞已經足夠熟悉與暧昧,林箬卻在愛情将發生的下一秒,毫不猶疑做出離别的決定。
再比如,現在,她能毅然決然放棄去南極,轉而要硬吃回頭草。
酒鯉平生最不可能吃的回頭草。
“你什麼時候飛澳洲?”酒鯉問。
林箬在舒服地足浴,聲音千絲萬縷的,将睡着:“後天吧。”
“你給你那位預備準男友說了?”
“……說了。”頭将徹底歪下去,林箬醒來,“他肯定高興壞了吧。”
“……”
如此不要臉!
這妞絕對需要檢查一下腦科。
“哎,”林箬腦子估計成漿糊了,想起什麼說什麼,“鯉魚,我問了符叙他怎麼又不去連城了,你猜他怎麼說?”
酒鯉不想猜:“林箬,你還醒着吧?”
女技師按摩洗完腳,收拾工具走了,林箬支棱着爬起來:“我一直醒着,鯉魚,你過來,看着我眼睛,我說真的,不是夢話!”
酒鯉懶得過去,也懶得看她眼睛:“對,你說的不是夢話。”
“那你猜猜?”
又來,還說不是夢話。
林箬精力四射,突然蹦起來,三兩步走到酒鯉跟前,掰過酒鯉腦袋強迫酒鯉和她對視:“猜猜!”
酒鯉無奈,而且她現在已經有點乏了。
她支吾了兩下,随口編:“因為他拗不過鐘叔,最終還是向長輩低下高貴的頭顱?”
林箬拍酒鯉肩膀:“不是!他說是因為……”頓住,撓人心肝似的,“他說他喜歡你!”
這語氣聽着,特别不正經!
林箬蹲下身,撩開酒鯉的長發死盯着她眼睛,卻發現這厮竟然不發怒不震驚也沒有表現出嘲笑,甚至有點别扭,眼珠子閃爍不定。
天下奇事。
哎等等……林箬再湊近,被酒鯉忍無可忍推開:“我現在正……反正你以後别老動不動推我動我,懂嗎?”
林箬搖搖頭:“不懂。”
盤腿坐酒鯉跟前:“你早就……知道了?他給你表白了?什麼時候?我知道了!那回我們在車庫他聽到了吧?”
酒鯉起身就要回房間。
林箬攔住她:“停停停!你别走哇,這麼大的事你竟然從來不找我談談?酒鯉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好朋友?你坐下,我有消息跟你共享。”
眼看這人又要動手動腳,酒鯉被迫坐下。
“好。”她說,“你說吧。”
“其實符叙高中就喜歡你,不知道吧。”
酒鯉:“……嗯。”
“他說他正在追你。”
酒鯉:“……唔。”
“你不會對他也……”
酒鯉死亡微笑:“快滾蛋,别、瞎、猜!”
“……”
連續三次受挫,林箬暴走,拾起旁邊的抱枕追着酒鯉打架,下手十分沒輕沒重。
酒鯉躲過她幾招疲下陣來,被林箬按在地上暴揍,抱枕雖然輕,但也有分量,林箬輪換着拿手邊能拿的抱枕逮着酒鯉掄。
有幾下酒鯉胳膊肘沒擋住,被她砸到小腹上。
被纏得狠了,酒鯉話未經過腦子,吼出了心裡話:“你他媽别打我肚子,我懷孕了!”
“…………”
林箬舉着貓貓抱枕的動作定在半空。
看起來像網絡卡頓的人機。
“你、”她表情僵硬,像是真的4g網變2g了,随即跳腳,雙拳握緊抱頭痛哭,信号逐漸滿格,4g網複活,憋了許久憋出一個字,“……靠!”
—
這兩天突然降雨,林箬的飛機票改簽,估計得比預計遲一天才能走。
航班延遲,酒鯉的心比當事人的心更痛。
自從得知酒鯉懷孕,林箬對待酒鯉的态度便十級大反轉,坐硬椅要有坐墊,坐沙發要墊靠枕,恨不得酒鯉夾每一口菜前她都要用銀針試探一番。
酒鯉很受不了她這種突如其來的關愛,簡直比她們小時候互毆冷戰還難受。
香尾離萬禹距離不遠,符叙這兩天也常來,偶爾帶來趙栀做的私房菜。
符叙一來,林箬便能空出八萬個心眼子在酒鯉和符叙身上,符叙看着酒鯉時愣了會兒神,符叙說了些令人遐想的話,酒鯉拿面包片時給她拿了一片而給符叙拿了兩片,酒鯉順嘴喝了符叙遞過去的水……
這人實在太閑了。
“我走了你們倆就終于可以過二人世界了,不用謝啊。”林箬将衣物随便甩進行李箱,道。
酒鯉用腳尖沒好氣地踢她:“我謝謝你啊。我在這住這麼多天是陪誰的?你一走我就回家。”
“感情是可以改變的嘛。”林箬收拾好了,扣上行李箱,拍拍手說讓酒鯉不要送她了,開車也不用,她地鐵直通過去就行。
她比了個salute的手勢,做臨别告誡:“你、别一天天就想着尊老愛幼,也想想你自己啊,你自己内心是怎麼樣的,我不是說你和符叙,我是單純說你,符老爺子如何,他也年紀大了,也不能因為老爺子的事情就牽絆住你,你喜歡誰,是符叙,是符深,是其他男人,和以前的你一樣,就去追好嗎?”
酒鯉說:“你跟老頭似的,趕緊走吧。”
林箬跨出套間房門:“别送。”
酒鯉:“沒想着送你。”
林箬:“提前說好,我要當小孩幹媽。”
酒鯉:“我還沒說生不生呢。”
林箬:“以後有小孩也是!”
酒鯉:“嗯嗯嗯,依你,快滾吧。”
—
酒鯉在跑步機上慢跑運動了會,沖了個澡,在房間裡追劇躺到下午。
下午符叙來,帶的依舊是趙栀做的家常菜。
飯過一半,符叙慢吞吞問酒鯉:“林箬姐走了,你……等會回家?”
酒鯉:“嗯。”
“趙阿姨做的菜太好吃了。”她說,“我媽做菜老喜歡拿我們當小白鼠試毒,還是趙阿姨好。”
符叙笑起來:“那改天去我家吃飯?幫我擋擋我爸的火。”
酒鯉想拒絕,話臨到嘴邊,又道:“也行。”
符叙:“說好了?”
為了重塑她人美誠信的人設,酒鯉鄭重點頭:“對!”
符叙在酒鯉低頭吃菜的空擋,手伸過來,輕輕撓了撓酒鯉的頭。
酒鯉:“……”
她還未來得及發怒,符叙又勾了勾小拇指。
酒鯉感覺餐桌這邊的燈光調得太迷幻了,不夠亮堂,和着窗外霓虹折射進來的光,仿佛幽幽地散發一種魔法氣息。
一種讓人無從抗拒的魔法。
酒鯉心底歎息,便順應她心底的某個聲音,探出手去,小拇指勾上他的小拇指,符叙将酒鯉的手朝他那邊帶了點,兩人拇指相摁,酒鯉覺得如果有魔法,她會不知覺被他勾引地結永不能脫身的契約。
符叙道:“結契完成。”
心裡話被說出來了?
酒鯉蓦然睜大眼睛:“……”
符叙手在她眼前晃了兩下:“……想什麼呢?”
酒鯉仰起頭,眼珠恢複清明。
“……沒什麼。”她手撐起腦袋,另一隻手撫在小肚子上,自知道懷孕後總時不時下意識的動作,怕是再過幾天能變成習慣了,她看着符叙,突然問,“符叙,你喜不喜歡小孩?”
“怎麼突然這麼問?”
“無聊問的。”酒鯉嗜睡的勁又來了,懶洋洋的。
提高了讓人不當真的可能性。
符叙說:“還行,不讨厭。”
他看到酒鯉垂下去的睫毛,她眼尾的痣被睫毛遮住,這個樣子看起來很乖,離得有點近了,這個距離,符叙很想觸碰她的眉毛、睫毛、臉頰……
他身子遠離了點,撇開目光。
酒鯉頭都要沉下去,這睡意來的也太快了。
“困了?時間也不早了,要不然我送你?”
酒鯉清醒過來,肩膀支棱起來又沉下去:“唔,行吧,麻煩你了。”
餐桌上的餐食基本吃完了,這幾天外頭天氣已經冷了,酒鯉給長裙外套了件大衣。
兩人出了酒店,外面晚風習習。
符叙拉開車門,酒鯉十分自然地進去。
酒鯉睡了一路。車開至别墅裡,符叙停車,酒鯉還在睡着。
他下車,開後車門,彎腰,一隻胳膊托住她的身體,另一隻胳膊繞過她膝彎。
王阿姨是司雲苑新聯系到的阿姨,在旁侯着說她扶酒鯉回房間就好,符叙已經将酒鯉抱起,提醒:“噓,我來就行,别把她吵醒。”
酒鯉的房間是二樓右手邊第二個,這符叙知道。
他步子很穩,腳步盡量放得輕,快到房間門口,酒鯉卻還是醒過來,右眼睜開一條縫,她手無意識想抓牢什麼東西。
抓到符叙的襯衫領口。嘴裡咕哝着,手上突然使勁,符叙被她拉着向下,鼻尖幾乎挨上酒鯉的鼻尖。
酒鯉說:“你離我這麼近幹嘛,我……給你說,你不要總在夢裡勾引我上|床……我不吃那套的!”
“……”
王阿姨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符叙也很無辜,半晌後,說:“我不是她不三不四的人,我們……”
阿姨說:“知道知道,談戀愛嘛,嗯,知道的……知道……”
符叙試圖解釋:“嗯……啊不是……嗯,嗯……”
徹底說不清了。
不三不四?
酒鯉開始依着她聽到的隻言片語說夢話:“對,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他,他,他……”
連說了三個“他”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符叙掣住她亂揮舞的手,把人平放到床上,蓋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