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跟小破孩似的了。
“不會。”酒鯉耐心解釋,“是我老師突然亡故,我來這邊參加葬禮,老師的遺物裡有一本他的初稿書籍,他兒子讓我幫忙修撰出版,事出緊急,沒來得及給你說。”
“過了十天都沒來得及給我說?”
酒鯉:“……”
她承認她錯了。
符叙松開她:“我記性很差的,早消氣了。”
酒鯉:“……”
符叙道:“對了,你什麼時候回國?”
“一年半左右。”酒鯉說,“出一本書流程很繁瑣的。”
“酒鯉。”符叙叫她,“就像月亮總将西沉一樣,我一直都在原地等着你。隻要你回頭。”
—
酒鯉醒來頭疼欲裂,明顯感到身體不适。
她耳邊裡反複響起符叙那句酸話,感覺自己像深宅怨婦。
被窮書生一兩句酸詩就迷的神魂颠倒,然後發現這個窮書生其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深宅怨婦。
雖然符叙并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也并不窮。
但正因為如此,她才覺得心頭更煩躁。
下樓去接熱水,司雲苑看到酒鯉蒼白的面容,吓了一大跳。
“你生病了?”司雲苑問。
“沒生病啊。”酒鯉說,摸了摸她自己的額頭和脖子,“可能因為脖子一直僵着沒睡好覺吧。”
司雲苑一臉驚奇地看着酒鯉的黑眼圈和充滿病态的臉。
這像是隻沒有睡好覺嗎?
“……要不吃點感冒藥吧?”
酒鯉虛弱擺手:“不用,我沒病。”
然後左右腳打架,被自己的拖鞋絆了一下,直直整個扒到沙發上。
“……”
還知道摔倒往沙發上摔,看來不是精神類疾病。
司雲苑嘴裡咕哝着放下心來,去飲水機上接了冷熱水摻溫,拿了體溫表和布洛芬。
酒鯉被這無妄之災絆得七葷八素,差點命隕當場。
身體昏沉沉的,隻好任由司雲苑給她夾好體溫表。
36.7°
沒有發燒。
司雲苑又去取感冒藥沖劑,倒進杯子裡。
酒鯉還沒來得及說讓她媽把水倒少點,司雲苑已經手快地把杯子遞到她跟前。
刺鼻的藥味讓酒鯉整個口腔都有點發苦起來。
司雲苑說:“快喝了,良藥苦口利于病。過兩天你符爺爺七十大壽,老爺子病重,身體經不得風吹草動,你可别把感冒惹給老人家了。”
酒鯉捏着鼻子,咕嘟喝下一大口藥,實在憋不住換氣,藥水的苦勁到底上來,整個舌尖都是發麻的苦味,她虛弱地和司雲苑鬥嘴:“好好好,我戴頭盔和符爺爺說話行吧?您能不能不要每次沖藥都放這麼多水啊?”
司雲苑接過酒鯉喝完藥的空杯子,沒好氣:“事多。喝完藥睡覺去。”
酒鯉想說我才剛睡醒,但她身體很疲憊,也終于覺出自己确實生病了,于是拖着身軀又上樓去。
**
符老爺子七十大壽在即,邀請了許多圈内知名人士參加生日宴會。
老爺子白手起家,小時候家庭并不富裕,所以即便如今富裕了,骨子裡也特别注重勤儉節約。
往年生日宴會不過約一些熟悉的人去家中做客,家庭瑣事似水流年聊上許久便算過完生日。但今年,不知為什麼,老爺子前兩天突然就要求此次宴席必須大辦。
宴會地點就在符家老宅,因為來往人車流量驟增,增派了不少安保。
符老爺子重病加身,壽宴全由符家長子符鐘主持。
今天一天都是陰天,雲層灰蒙蒙低伏在整個城市上空,像正在生悶氣的一條巨龍。但到傍晚時分,卻下起小雪來,雪越下越大,有不停歇的意思,至晚上,已經又是鵝毛般紛紛揚揚的大雪了。
酒家一家人到時,已經晚上七點多。
停好車子,酒澈和司雲苑被一些熟人拉着去閑談應酬,酒鯉和酒桑桑被不下十幾個叔叔阿姨誇過“‘又長高啦!’‘又變漂亮了呦!’”後,酒桑桑跑去某個角落掃描小蛋糕和甜點去了,酒鯉覺得室内太悶,自從某一側門去了外頭待着。
—
符叙前日去梨城,今日回A市,也是方才進家門才知道符勁今日壽宴的事情。
若正門進去,都是些熟與不熟的人,他車子便打了個轉,從後門進去,又繞過花園,打算在外頭待一會,再去正廳。
他不反感熱鬧,但也不太喜歡這種觥籌交錯的熱鬧。
車窗外鵝毛大雪來勢洶洶,他下車,長款雙排扣大衣的排扣全被扣嚴實,身形在風雪中顯得格外挺拔,接觸到寒氣,他手指被凍得有些發紅,随手摸出香煙和打火機。
閑靠在昏黃路燈下,打火機亮起的一點火苗映得他下颌的線條分外柔和起來,被攀升而起的煙絲裹挾,揉出一種溫和的寂寥。
這地方偏僻,并沒有什麼人,符叙便迎着大雪随意向前方看去。
在不遠處花廊下,忽地發現一抹人影。
因為感冒,酒鯉今天裹了很厚的衣服,長裙的克萊因藍花邊從灰色大衣底下露出來,腰帶修身而系,挽成随性的一個結,她的臉在雪中愈顯蒼白,一隻手插進衣袋中,另一隻手指間捏着根酒紅色電子煙。像雪中點綴的一抹朱砂。
香煙燃至一半,到他指間捏着的那一部分,符叙被燙得一哆嗦,而後慌忙扔掉。
燃着的香煙掉進雪中,他又幾近手忙腳亂地擡腳踩了踩。
再拾起眼時,發現那邊酒鯉也側過身,瞧見了他。
無邊大雪落在他的頭發上,衣服上……
酒鯉看到那邊的人,突然有一個很荒謬的念頭——
向前,再向前一步,過去,吹一吹他眼睫上的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