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九,婚期之日,順元帝特派王公公操持王府各事。
虞溫琢知道,這是怕他不肯穿上那婚服罷了。
“公子請吧。”王公公笑得眯起眼,“可别耽擱了時辰。”
“出去。”虞溫琢坐在銅鏡前,面色冷淡。
“公子……”
“我說出去。”虞溫琢側頭,漆黑的眸子如寒潭之水,刺骨陰沉。
王公公打了個冷顫,再不敢多說。
這樣的眼神讓他想起,虞溫琢還是刑部侍郎的時候,身上經常沾着血腥味,冷漠不似人的雙眼毫無起伏,看起來太過可怖,像是吃人的精怪。
這位的血腥手段,也是備受诟病的起始原因。
清梨從外頭進來,經過王公公的時候狠狠瞪了他一眼。
“公子我來為您梳發。”少女杏目彎起,自信道:“經我之手,公子就是天上的仙人!”
虞溫琢見她這架勢就知道不簡單,“不用那麼麻煩。”
“要的要的。”清梨攏起烏黑的長發,垂眸掩飾悲傷。
此後,還能回到從前嗎?
周遭靜谧,隻有東西拿起或放下的聲響。
虞溫琢長發半梳,樣式比平常複雜些,不過依舊隻插着一隻玉簪。
清梨沒有碰皇上送來的女子鳳钗,她不允許公子受到侮辱,但她能做的隻有這麼多。
“好了。”
清梨看向銅鏡,“公子覺得如何?”
虞溫琢沒什麼别的感想,“很好。”
這時門外傳來王公公的催促聲:“公子快些,陸将軍來了。”
虞溫琢在清梨的伺候下穿上婚服,刺眼的紅色襯的他眉眼昳麗,格外奪目。
“很好看。”清梨的聲音很輕:“不管怎麼樣,公子都是最好的。”
虞溫琢沒有回答,而是為少女擦了擦眼淚,“此後若是繼續跟着我,可不如從前自由,你想好了?”
“公子在哪我就在哪。”清梨眼中的脆弱消散,神色十分堅定。
“那便走吧。”
虞溫琢蓋上蓋頭,與清梨出了門。
外頭等候的清墨一把推開王公公,面無表情道:“我來扶公子便好。”
後者踉跄幾步,站穩後恨恨的想:‘這兩個賤人!跟在魔頭身邊的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虞溫琢身着女子婚服,卻沒有絲毫違和感。
衣袍上繡着生動的鳳凰,金色繡線精緻華麗,點綴的寶石在日光下閃爍着光芒。
順元帝送來的婚服讓人驚訝,這到底是皇後還是将軍夫人?然而無人敢置喙。
當今皇上看着溫和,實際手段卻讓人膽寒。
出了王府,虞溫琢剛想上轎,卻聽到熟悉的聲音。
“還真是自覺,就這般喜歡做女子?”
陸寄野眼神輕佻,語含諷刺。
虞溫琢扯下蓋頭,擡頭與馬上之人對視。
男人同樣身着婚服,他容顔俊美,身形修長而健碩,那雙特别的金色雙眸幽深難測,隐隐湧動着危險的氣息,隻是單單與之對視,就能感受到極強的壓迫感。
“許久未見。”虞溫琢眼神平靜無波,像是不曾被驚擾的潺潺溪流。
陸寄野難掩眸中驚豔,片刻後他眉梢一挑,“不得不承認,你是有一副好皮囊。”
被誇贊的人從容淡定,“将軍才知道?”
這句話讓陸寄野面色一沉,冷笑道:“皮囊再好看又如何,那顆黑透的心着實讓人作嘔。”
虞溫琢終于笑了,“将軍這般了解我,可是早就芳心暗許?”
這挑釁的話語讓陸寄野勾起一抹譏笑,“自作多情。”
留下這幾個字,他轉身策馬奔馳。
王公公與下人面面相觑,似乎沒想到這樣。
陸寄野一個人來也就罷了,如今竟丢下虞溫琢走了。
這樣不給面子,不出片刻就會成為衆人的談資。
然而兩位當事人誰都不在意。
虞溫琢神色不動的進入轎内,聲音平緩道:“啟程吧。”
清梨和清墨吩咐衆人,然後跟在旁側。
新婚之日,十裡紅妝,皇上給足了面子,然而虞溫琢知道,越是隆重,越顯得他像個笑話。
也罷,陸寄野毫無顧忌,他又何須在意?
敲鑼打鼓的聲音吸引了許多人,圍觀的人群低聲讨論着。
“轎内之人可是曾經的攝政王?”
“正是,我都瞧見了,剛才陸将軍丢下他自己走了。”
“這兩人水火不容,将軍府日後怕是難有安甯。”
金澤民風開放,是有娶男妻男妾的習俗,但陸寄野完全是被迫的。
聖上賜婚,誰敢違抗?
旁人也隻敢說一說兩位當事人,對于賜婚之事,無人敢多嘴。
“你們可知,攝政王害死了陸将軍的義弟。”
“還有此事?”
“我聽說是攝政王看不慣陸将軍,便使了計讓陸将軍的義弟被匪寇砍死了……”
“當真如此?!”
“我有個表親在朝堂任職,親耳所聽哪能作假?”
“攝政王毫無人性,實在天理難容!”
其中有人歎息道:“陸将軍為國征戰,卻被這般對待,當真讓人寒心啊。”
衆人議論紛紛,皆是繞不開今日成婚的兩位主角。
即使再看不慣虞溫琢的所做作為,也無人敢向花轎扔東西,更不敢說太過分的話來。
隻因這位聲名狼藉的攝政王,曾當街拔過人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