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親眼見過他的暴行,在那倒黴之人的哀嚎聲中,隻覺得毛骨悚然。
當然私下裡他們都覺得,虞溫琢落到今日這個地步,完全是罪有應得。
甚至有人幸災樂禍,期待陸将軍為民除害。
秋意濃濃,迎親隊伍踏着枯黃落葉,在黃昏之時停在将軍府前。
虞溫琢下了轎,一擡眼便看到挂着紅綢的牌匾。
此時将軍府寂靜無聲,連賓客都沒有。
他哪裡會不知道陸寄野的意思呢?
“公子……”清梨咬了咬唇,似乎想說些什麼。
虞溫琢隻道:“進去吧。”
走過紅毯,一路進入正廳,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陸寄野。
他姿态悠閑,正饒有興趣地看着幾人。
“既然來了,就拜堂吧。”
陸寄野身高腿長,一身刺眼的紅衣讓他看起來極具攻擊性。
成婚之日省去了太多禮節,如今拜堂提前,也沒什麼可詫異的。
虞溫琢點頭,算是應了。
兩人的父母皆已去世,高堂的位置擺放着牌位。
王公公站出來,擔任司禮。
虞溫琢和陸寄野在證婚詞中,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步。
這場簡單又另類的婚禮,至此落幕。
……
夜色沉沉,月光皎皎。
虞溫琢坐在桌邊,神色有些困倦。
一門之隔,王公公攔住準備離去的陸寄野,“将軍,今日是您的新婚之夜,請吧。”
陸寄野的臉色忽的沉下來,“讓開。”
“您别讓老奴為難,這是皇上的意思。”頂着淩厲的視線,王公公出了一身冷汗,“還請将軍體諒,否則實在不好交差。”
皇命難違,陸寄野妥協了。
他一推門,便與虞溫琢對視上了。
陸寄野突然發現,那雙凜冽的眼眸柔和下來,眼中帶着些許霧氣,看起來朦胧潋滟。
他的心跳突然快了些,但陸寄野下意識的忽略,像是從未發現這異樣一般。
而虞溫琢僅僅隻是一刻的懈怠,很快就打起精神,又恢複往日的冷淡。
莫名其妙的,看着這樣的仇敵,陸寄野有些憤怒,“就這麼不待見我?”
虞溫琢眼中閃過疑惑,他不太理解這句話,所以并未回答。
這落在陸寄野眼中就是承認了,他大步走過去倒了兩杯酒,将其中一杯強行灌給眼前之人,動作粗暴,不容拒絕。
掙紮間,虞溫琢摔在地上,他劇烈的咳嗽着,身軀都在隐隐顫抖。
“你發什麼瘋?”
虞溫琢壓着怒氣,冷聲道:“你若對賜婚不滿盡可去請皇上收回成命,而不是懦弱無能的針對我。”
“針對?”陸寄野似乎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你做的那些事,我不該針對你嗎?”
虞溫琢愣了一瞬,緊接着不說話了。
他越是這樣,陸寄野越來勁,“你忘了?需不需要我幫你仔細回憶?”
“還記得我義弟嗎?他被匪寇砸斷腿,最後失血而亡,我找到他的時候,屍體已經被狼咬的面目全非,那時他才十七歲!拜你所賜,他死的凄慘窩囊!”
陸寄野雙目赤紅,眼中帶着怒意與譏諷,“這麼多年你手染無數鮮血,午夜夢回,可曾見到他們來向你索命?!”
義弟的死就像深入骨髓的刺一般,每每想起都痛不欲生。
陸寄野從未與他人說過,今日對着罪魁禍首,終是忍不住了。
面對這些指責,虞溫琢一言不發,他眼中閃過幾分悲傷,随後一片死寂。
陸寄野被憤怒沖昏頭腦,他抓起地上之人的衣領,瞳孔中燃燒着赤裸裸的恨意。
“你說我針對你,那你為何要這麼做?難道你分不清是非,還是天生惡毒,見不得旁人好呢?!”
咔嚓——
在怒吼聲中,虞溫琢一顆心裂開了縫隙,再難愈合。
然而他隻是平靜道:“你就當是這樣吧。”
一句話徹底點燃了陸寄野,他狠狠掐住虞溫琢的脖子,額頭暴起的青筋猙獰可怖。
“今日我就除了你這個禍患!”
虞溫琢呼吸困難,臉龐微紅,雙眉不由得蹙起。
他艱難地掙紮,然而陸寄野的雙手像是生了根似的,難以掙脫。
窒息感十分痛苦,虞溫琢從前經曆過。
他雙眸失焦,已近昏迷,動作幅度越來越小,最後脫力地垂下。
也罷,虞溫琢累了,他覺得活着很難,背負太多,寸步難行。
如果當初……
然而他清清楚楚的知道沒有如果,他連騙一騙自己都做不到。
此時陸寄野已恢複神智,他看着身下之人奄奄一息,雙手下意識地松開。
不合時宜的,他想起第一次相見。
那時他初入京城,面見皇上時,在殿外遇到了虞溫琢。
那白衣翩然,面容清俊,眉眼微微地彎起,對他露出好看的笑來。
他始終忘不了,虞溫琢如月下谪仙,清冷溫和。
隐約記得,這人身上還有淡淡的清香。
陸寄野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虞溫琢便走了。
他看着那背影出神許久,直到宮人輕聲提醒。
幾年後班師回朝,虞溫琢打破了他心中美好的印象,那般心狠手辣,還是那仙姿缥缈之人嗎?
或許是他太過膚淺,這便是施予他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