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琢,你與你兄長抽簽吧,誰抽到無字的,誰便能活下來。”
虞溫琢控制不住的拿起其中一支,在看到簽上一片空白時,他身軀一顫,短簽随之落在地上。
這一刻好像被放慢了許多,他清晰的聽到短簽落地後的聲響。
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一團黑影,伴随着陣陣冷風,眼前的場景發生了變化。
“為何死的會是我?”
那黑影聲音陰寒,還帶着些許恨意。
虞溫琢一個字也說不出,隻能怔愣的看着。
“你說啊,為何死的會是我?”
黑影面目模糊,直到今日,虞溫琢依舊記不起他的模樣。
“兄長……”
“爹娘為何偏愛你,又為何忽視我?!”
這句話像是一根尖刺似的,狠狠紮進虞溫琢的胸膛。
但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你知道被大火吞噬的感覺嗎?你知道燒傷窒息的痛苦嗎?你知不知道我死的有多慘?!”
句句質問,直擊心髒。
“對不起……”
虞溫琢低着頭,眼淚控制不住的滑落,除了道歉,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他被愧疚淹沒,被自責壓垮,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連為家人報仇都做不到。
黑影不說話了,他站在那似乎變回曾經的模樣。
“阿琢。”
虞溫琢恍惚擡頭,多久沒人這樣喚他了?
會這樣叫他的人,全都死了。
他迫切的想知道兄長還會說什麼,然而黑影卻消失了。
無影無蹤,亦如來時。
不管做多少次同樣的夢,他永遠也不知道兄長說了什麼。
烈火濃煙沖天之勢,黑霧中人群逃竄,到處都是哭喊聲。
虞溫琢看着混亂的慘像,心中悲恸。
他被強行從後門帶走,兄長一路追出來,站在庭院中看向他:“阿琢……”
面容模糊的少年嘴唇微動,似乎說了什麼。
虞溫琢聽不清,他拼命的向前湊,卻被人死死攔着。
這句未聽清的話成了他一生難忘的執念。
他想知道在當時的情景下,兄長又是怎樣的神情。
悲傷痛苦?亦或者平靜仇恨,他想了許多,卻不知道哪個是答案。
後來,他聽說虞府的兩位公子被大火燒死了,還活着人被壓入京城判了死罪。
虞溫琢心痛如絞,他大病一場,三年後改頭換面,踏入波詭雲谲的京城。
此後不管多少年,他始終忘不了一切。
那一年他十三歲,正是純真無憂之時,卻被毀得徹底。
日月轉換,多年後他一步步走上權臣之位,那顆心卻始終空洞死寂,再也激不起任何生氣。
無人知道其中艱辛,他像是站在懸崖邊,身形飄蕩,不知何時便會跌落深淵中。
……
陸寄野踏入春棠院正房,他停下腳步,面上帶着猶豫。
不知怎的,他竟來看虞溫琢了。
明明他們是死敵的關系,在得知這人重病後,卻難以控制的心煩。
陸寄野捏了捏眉心,他本想離開,卻忽然聽到屋内傳來一道的聲音。
“等等……”
陸寄野控制不住的提步走去。
床上的人閉着雙眼,微皺的眉透露出幾分脆弱之态。
他肌膚病态般的蒼白,完美精緻的五官像是開在荒涼之地的靡麗绯花,被風一吹就能消散。
一身白衣的他曾如谪仙,如今卻破碎頹敗。
要不是呢喃着夢呓,陸寄野都懷疑他是不是還活着。
這時虞溫琢突然睜開雙眼,那漆黑眼瞳中彌漫着水霧,比月色還幹淨。
僅僅隻是一刻,在看清楚來人後,他眸中淡漠許多,就好像剛才的悲悸從未存在。
陸寄野發現,他好像看不懂這個人了。
那一瞬間的悲傷直直地撞入他眼中,他很想知道,虞溫琢到底為何如此難過,但他還記得他們之間的關系。
陸寄野直挺挺地站在那,目光淡漠,“聽說你病了。”
“我沒事。”虞溫琢的聲音也透着一股疏離。
兩人相對無言,陷入沉默中。
“你好好休息吧。”陸寄野說完便要走。
莫名其妙的,虞溫琢突兀地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袖。
做完這個動作他才察覺出不妥,然而他并未放手。
虞溫琢不知道的是,那一刻陸寄野雙眸微震,整個人都處于驚愕中。
不知為何,他因為這個動作心中犯癢。
那種感覺很輕,卻無法忽視。
陸寄野轉過頭,聲音有些啞的問:“怎麼了?”
虞溫琢怔怔地看着那雙金色的眼睛,他下意識地張開嘴,卻并沒有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