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寄野沉默了,他發現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反駁這句話。
他看的出來虞溫琢是認真的。
陸寄野不知道他想了什麼,竟能說出這種話。
曾經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即使失去權勢,也依舊高傲。
陸寄野明白,如果不是嫁給了他,恐怕虞溫琢現在的處境會很難。
因為得罪的人太多。
他以往不近人情,手段狠辣,不知惹了多少人厭惡。
虞溫琢自願禁足在春棠院,也是陸寄野所希望的,至少不會惹出禍亂來。
可虞溫琢現在的樣子真的是他所期望的嗎?
陸寄野不知道。
恍惚間,他在虞溫琢身上感受到了微弱的共鳴,同樣受皇上器重,卻同樣被忌憚。
現在的虞溫琢庶民之身,擁有的一切化為塵埃幻影。
而這一切隻是因為皇上的一句話。
也許他同樣會如此。
陸寄野不是杞人憂天的性格,相反他桀骜不馴。
他被囚在宛如牢籠的京城中,處處爾虐我詐,稍有不慎便會萬劫不複。
如果不是為了完成父親的遺願,他此生都不會留在這。
他甯願戰死沙場,也不願被懷疑忠誠,那是對整個将軍府的侮辱。
陸寄野看着窗邊似被光暈籠罩的虞溫琢,腦海中忽地閃過一張模糊的臉,伴随着清脆的笑聲。
他怔愣片刻後很快清醒,心中不由得疑惑,這是夢?
“你回去吧。”虞溫琢開口趕人,“不是說不想看到我嗎?”
這句話讓陸寄野啞然,他下意識望向青年的脖頸,想看看那掐痕還在不在,然後卻被衣領擋住,沒有露出任何痕迹。
虞溫琢轉過身,不肯再看他。
“除了要緊的事,還請将軍不要再來。”
這是第一次趕他走。
陸寄野心中酸澀,卻自知理虧,是他那日的絕情太過傷人。
隻是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就應是如此嗎?
明白是一回事,可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陸寄野發現,他居然做不到。
然而他的嘴格外的硬:“不過是順道看看罷了,免得你想不開。”
“将軍想多了,誰都可以想不開,唯獨我不會。”
虞溫琢背影挺直,腰身顯得格外的細。
陸寄野都怕他這麼細的腰再被風給刮斷了。
他哪裡不知道虞溫琢是不想交談,見狀心中氣憤,因此語氣格外的冷,“那就别吹冷風。”
虞溫琢仿若未聞。
陸寄野的臉登時沉下,那雙狹長的眼眸黑雲暗湧。
“不知好歹!”
留下這四個字,轉身大步離去。
他并不知道的是,虞溫琢背對着他,唇角微揚,眼中含着些細碎的笑意。
從陸寄野說出那句‘順道過來看看’開始,他就看破了。
春棠院偏僻又在角落,如何順道?是翻牆出府時順道嗎?
虞溫琢沒有點出來,是怕陸寄野難堪罷了。
他的心情好了一些,連帶覺着陽光都明媚了許多。
他躺在榻上,漸漸被困意淹沒。
窗外的冷風似是怕驚擾到他,慢慢靜下來,它小心的拂過枝頭,梅花樹發出悅耳的沙沙聲。
這頭陸寄野離開春棠院後猛地愣住,他看了看四周,突然洩了氣。
這哪門子的順道?如何來的順道?
再偏一點就是将軍府的圍牆,附近也沒甚可觀賞的,怎麼想也不可能順道。
陸寄野擰着眉往回走,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差。
偏偏沒眼力見的紀青衡跑來撞槍口。
“将軍你猜我瞧見誰了?”他手裡拿了串糖葫蘆,邊說邊吃着。
“滾。”
陸寄野心情不好,他猜測虞溫琢肯定是知道了,他進入春棠院前怎就沒想着換個借口?
紀青衡:“……”
紀青衡:“?”
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嗎?
“我說将軍,你也太……”
“滾。”陸寄野還是這個字。
“行,滾就滾。”紀青衡氣笑了,“我去幫清梨拿東西。”
他剛要邁出書房,卻被叫住了。
“等會兒。”陸寄野擡起頭,露出那張俊美的臉,“你說誰?”
“清梨啊。”紀青衡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打開了話匣子,“我出萬金閣的時候正好看見他們,過去一瞧竟是在看一隻兔子。”
他有些興緻缺缺,“兔子有什麼好看的,胖的像隻小豬似的。”
陸寄野若有所思。
“清梨真好看,笑起來也很美。”紀青衡傻笑,“要是能給我哥做媳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