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蘇栩的尖叫,二人突兀地出現在了秘境入口處,然後從低空處摔了下來。
蘇栩“哎喲”了一聲,小心翼翼地站了起身,摸了摸背後最後一點符紙的灰燼,喃喃道:“價值千金的傳送符啊......”
她拔腿就要往門外走去,不忘珍惜地掏出一個錦囊,把這些紙灰收集起來。
手一拉這結界幻化出來的小門,沒動。
蘇栩急得皺起了眉,跺了跺腳看向一動不動的王楚然,喝到:“想什麼呢,快來幫我開門。”
卻見那九尺魁梧壯漢抹了抹眼睛,沒回頭,朝着群山的方向猶豫不決,他聽到聲音回頭望了蘇栩一眼,沉着聲音說道:“我妹妹還在裡面。”
蘇栩急得要哭,她在家裡何曾受過這些委屈,一時間也不管什麼詩書禮儀了,大吼起來:“你腦子軸的進了水吧,我們能做什麼?隻能拖後腿,還不快去報告長老讓他來支援!”
這一句“隻能拖後腿”讓王楚然的臉色成功的由白轉青,他也跑了過來,雙手一擰那标記的結界大門的手柄使勁向外拔——
“壞了,先停下!”蘇栩小巧的耳朵動了動,像是聽到什麼極其可怕的聲音。
她揚起了頭,驚恐的看向上方淡綠色的陰翳,淺色的瞳孔在陽光的照耀下驟縮。
“林師姐是不是說陣眼轉移了?那那那這個門的位置會不會跟着變啊,我怎麼好像聽到山崩的聲音了?”
結界邊緣本來是一片青綠的屏障,可以隐隐約約窺見另一邊後山熟悉的樹木,而現在這塊淡綠色的玻璃在逐漸消散的陽光下扭曲了起來,映出遠方黑沉沉的山雨,然後折疊,折疊,移動。
“快跑!”王楚然恨不得給剛才陷入魔怔的自己一巴掌,他一把拉住臉色慘白的蘇栩,喝到:“秘境在遷移,再不跑要被壓進去了!”
此時靈敏的魂形反倒成了負擔,蘇栩隻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模模糊糊的龐大靈體,背後本來奇幻的結界像是張牙舞爪的鬼怪在進行某種駭人的劇變。
龐大的靈氣像刮起風暴的海,其下是深不見底而布滿無數可以吞吃血肉的水怪,二人是一葉漂浮無依的小舟,被浪頭裹挾着向前逃竄,在下一秒就會被翻進海底。
蘇栩拼命移動起步子,遏制住體内鳥雀魂形的戰栗,嘶啞着聲音喊:“右邊!我們向右跑,那裡靈氣正常——”
“西北方向妖獸少。”林錦終于做出了判斷,她在令人眼花缭亂的劍光中,看向了遠方像沙灘邊的海浪一樣湧動的結界,艱難的下達了這個指令:“向西北撤離,先不要回結界!”
雨勢未減,道路一片泥濘濕滑,被窺視的感覺越來越重了,林錦覺得自己的劍意都要被這巨大的壓迫感給消磨,她拼了命在這隐秘的包圍圈裡破出了一道口子,歇斯底裡地讓這群慌得六神無主的弟子們快跑。
“能跑到哪兒去呢?他們什麼都不會,跑出去了又能怎麼辦?”這個念頭讓早就力竭的林錦吊着一口氣,隻恨自己沒能生出三頭六臂。
然而下一秒,背後的山脈傳來一陣轟鳴,這聲響帶着些靈氣沖擊,讓本就搖搖欲墜的林錦咳出一口血來。
“師姐!”一旁的韓生及時扶起了她,平日裡一身的玉器叮當早就沒了蹤影,去了那身小白臉裝腔作勢的富貴相,倒是在這險境裡生出一點領袖氣質來。
他看了看像無頭蒼蠅似的大家,咬緊了後槽牙,然後大喊道:“都别慌!攻擊型弟子在外,輔助型在内,想想我們的小組訓練!我們護送師姐回去!”
回去,回家,這聲呐喊支撐着衆人一路狂奔,終于在雨快停的時候到達了頗為平靜的山谷。
韓生确認目前沒了什麼威脅,終于也脫了力,放縱自己向前撲倒在泥濘的地面上。
遠遠的,兩個人招着手氣喘籲籲地向此處跑來,嘴裡喊着:“大家再堅持一下,我們找到結界出口了!宋宗主已經帶着支援進山了!”
雲徹底散開了,點點碎金透過蔚藍的天空灑在一衆狼狽不堪的泥人身上,很難想象前一天他們身着淡青衣衫談笑風生,幾個時辰前還在篝火前載歌載舞,這場危機顯得曾經的摩擦壓力都格外的渺小。
韓生被一隻柔軟的手拉了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麼喉頭一哽,少年之間那點争風吃醋消散的一幹二淨:“之前對不起,我......”
我差點以為要見不到你了。
“江師妹,我可差點以為要見不到你了。”那突然砸過來的身影在意識到是熟人之後蓦然轉變了語氣,露出一雙譴責的銅鈴大眼,咬牙切齒道,手卻是暗地裡墊上了江竹野的後腦勺,。
江竹野被這翻天覆地的情況砸的一頭霧水,還沒明白自己怎麼進了趟洞穴,外面就雷雨交加地勢大變。
陳懷瑾不欲深究,他三言兩語交代了事情經過,然後和江竹野一起搭着肩膀背着裴長卿向山下趕去。
江竹野有些心虛,她暗暗引動了腕間的霜花,在心裡問道:“蕭岚,這是你幹的嗎?”
在吸收那滴血之後她們的交流終于順暢起來,蕭岚的聲音馬上清晰的傳了過來:“不是,我被騙了。”
在江竹野的記憶裡這是蕭岚第一次說話有了波瀾,她來不及繼續多問,就聽見蕭岚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我一定忘了很多有關宋明昭的事情,他想殺你,小心,快離開這裡。”
前腳才說完自己身體脆弱的蕭岚終于還是從冰棺裡跌跌撞撞起了身,他掃了一眼這個又失去了生機的洞窟,第一次生出了點對自己從前虛度光陰的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