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酒館裡卻依舊人頭攢動。
一行人吵吵嚷嚷着進了店内,沖着櫃台吆喝道:“小二,來七壇好酒,再割幾斤黃牛肉!”
“大哥爽快!”
“大哥豪氣!”
周圍的弟兄們笑着捧場,氣勢如虹地向長凳上一坐,仰頭先各自幹了一杯。
為首的中年人望了眼四周,谄媚地搓着手問道:“大哥今天找我們有什麼事啊,是為了最近青雲宗懸賞的那位妖女?”
“哈哈哈哈哈,還是你最懂我,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狠角色,聽說那青雲宗的近百名高階弟子都折在這小姑娘手上了,現在若是能活捉她,獎賞可有千金呐!”
那身高近九尺,眉眼俊朗,五大三粗的“大哥”穩穩坐至中間,笑道。
“我看那群所有的高階弟子就是紙糊的老虎,他們青雲宗向來都是些死讀書的學究人,哪會打架啊?要說拼刺刀,還是得我們江湖中人!我聽說啊,那妖女要來中原尋一味奇藥,名為透骨青,你們有誰聽說過嗎?”
滿桌的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就在大哥即将發話進行下一個話題之時,坐在末端的一名賊眉鼠眼的青年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過這毒,據說是中原一個避世大家族的獨門秘方,煉制九十九天,加入蛇毒,蠍毒,鸠毒......”
說到關鍵處那人突然停了下去,留下一圈人湊到一起的腦袋屏息凝神,一時間整個酒館都陷入了寂靜——
“噗通!”
大門被人猛地打開,一個帶着鬥笠身形瘦高的青年跌跌撞撞地闖了起來,帶起了巨大的聲響,他朝店小二面前拍了一點銀子,然後徑直坐到了方才帶頭問話的中年人身邊。
氣氛一時間陷入尴尬,而那青年卻渾然不覺,笑着問這中年人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啊?”
那中年人不知道為什麼,對這青年有着下意識的畏懼,他讪笑着回道:“在下戴鳴,敢問您是何許人也?”
而那青年卻兀自轉過身去,笑着問為首的大哥道:“這位便是斧頭幫幫主何崇嵘吧?小弟江守成景仰已久,今日特來投奔。”
周圍人還沒反應過來呢,何崇嵘便已經哈哈大笑起來,他把這青年的胳膊一攬,笑道:“兄台,你這性格夠勁兒,我喜歡!來,先喝一杯!”
同何崇嵘暢聊半夜後,江守成,也就是江竹野成功地打聽到了不少自己在外的名聲,還莫名其妙同何崇嵘“一見如故”,第二天和他一起去個“好地方。”
江竹野地長相本就是英氣型,往柔和了畫便是霸氣型美人,往中性了畫就是頗為清秀的玉面小生。
再加上蕭岚的魂力附在臉的表面為她的外貌和聲音做了一點微調,周圍的一圈群衆愣是沒看出來她其實是個女子,反倒覺得這是個令人眼前一亮的俊美青年。
她在酒館上方定了間,随即一頭栽進了柔軟的被單裡。
今天是個月圓之夜,明晃晃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了床頭,江竹野卻沒有心思品味心底的鄉愁了,她憑着毅力重新坐起身來,對着空氣道:“蕭岚,現在總可以談談了吧?”
現在的江竹野已經不再需要蕭岚的結界,她的血脈覺醒之後直接霸道地将所有靈氣排斥在外,讓蕭岚的恢複速度也一日千裡起來。
聽到這話,蕭岚熟練地從江竹野的肩頭鑽了出來,凝聚成一個人形,同樣跪坐在江竹野面前。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他塑好形狀的那一刻,顯示闆闆正正地說了一聲:“對不起。”然後整個人的視線就開始閃躲。
江竹野撥弄了下自己越發長的指甲,問道:“你說我忘記了七歲之前的記憶?我去過那片江水區域?”
“是,我也是在拿回分魂之後才想起來,那片區域叫做巫山,那時我們都不在榕城,我的身體也還在,你經常同另外兩個姑娘一同遊玩,然後認識了我。”
“另外兩個姑娘是誰?”
“我不認識......”蕭岚苦笑了一番,繼續道:“那時隻有你會同我說話,她們兩個都勸你離我遠一些。”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你七歲生辰之後就被帶去了族裡的聖地,接下來發生了什麼我就不記得了,再有記憶,就是我已經沒了軀體,附身在你身上。嗯,我應該還有一片魂魄在巫山。”
說到這裡,蕭岚有些局促,他一想到自己答應了江竹野找回丹森的魂魄就可以送她回她口中的那個“家”,現在卻發現又要麻煩她一段時間,就覺得無比的愧疚。
蕭岚的軀體在月光的照耀下幾乎是白色的,恍然間就像擁有了身體一般,顯得面紅耳赤,但江竹野知道隻有自己能看到他的輪廓,不由得心思飄遠了些。
她對巫山從前的事情沒有任何印象,是因為她也損失了記憶或者少了魂魄,還是因為......自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江竹野,隻是占據了這副身體的遊蕩幽魂?
這個想法讓她有些不寒而栗。
那蕭岚一直保護她,是因為從前隻有真正的江竹野對他好嗎?
江竹野第一次有些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狂亂的思緒,她看着面前幾乎像個真人的蕭岚,視線從他的雙腿滑到臉部,仔仔細細描摹了一圈。
也就是說,自己不但可能占據了蕭岚那位青梅的身體,還害的他耗費精力保護了自己六七年——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把蕭岚當成了自己人,隻要一想到蕭岚可能離開她,甚至是站在她的對立面,江竹野就覺得胃部有一千隻螞蟻在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