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銀鈎便幫他仔細包裝了鐵畫,加了抗摔抗壓的小禮盒。
“謝謝……抱歉之前對你态度不好。”
趁着包裝時靠得近,他小聲地和周遙川道歉。
周遙川淡淡笑道:“客氣。以後有什麼想法,要及時說出來,别人才知道。”
陶銀鈎點頭答應。
周遙川把鐵畫先送回了民宿,随後趁着天氣涼爽,聯系了早先葉詩菱給介紹的人,去不遠處玩了趟漂流。
說是漂流,也隻是坐着竹筏在青碧的江面上一飽眼福。
看山看水,俱在身邊,穩穩的一個轉彎,又是另外的風景,沒有“激流勇進”那般刺激,今兒也沒有晴朗時的藍天。
與課本裡《桂林山水甲天下》是不同的。
但來過一回,也能體驗到在江水中飄搖的感覺,倒也是不錯的體驗。
再回到溪河已經是傍晚,周遙川從渡口離開,繞到楊奶奶的店鋪,要了份蝦子面與一塊錢兩個的油炸臭幹子——吃起來确實上瘾。
家常的細面條與新鮮河蝦炒制的鹹香蝦醬混合,極具風味。偶爾再咬開脆脆軟軟的臭幹子,這滋味,不怪導遊也是吃了還想吃。
吃飽喝足,在夕照中穿梭着,途經清冷的汪家大宅,剛剛閉館的紅色基地,傳出中藥香氣的恒春藥鋪,還未打烊的鐵畫工作室,周遙川輕車熟路地回到了民宿。
在鎮子上呆了這些天,讓他感覺到了别樣的安逸。
但後面的旅途還要繼續。
周遙川開始買票,從古鎮到火車站,去往浙江。
其實他也可以去上海轉一圈兒,但一想到上海,就想到那位“滬爺”,還是繞着走吧,不容易總想起這位出門在外忙碌拍攝的朋友。
火車經過宣城,以“宣紙”出名的泾縣就在不遠,火車還會經過湖州,“湖筆”也是當地的特産。若再算上“徽墨”與廣東肇慶的“端硯”,這文房四寶可就打上卡了。
再從湖州向東是嘉興,幾乎可以看到海了,但這還不夠。
周遙川打算在杭州稍作準備,随後前往甯波與舟山,更聚焦到島嶼上,過一次“漁民生活”。
臨行前,他又碰到了葉詩菱,還有陶銀鈎。他們拿着一碗臭幹子,正吃得有滋有味。
“哎,大作家這是要走了嗎?”葉詩菱見他背上背包,心裡有些着急,不小心被絆了一下。得虧陶銀鈎攙她一把,這才沒摔個大馬趴。
“别急。嗯,我要前往下一個目的地了,正想找你們道别呢。”
“大作家,你不喜歡溪河了嗎?為什麼才待幾天就要走……你又不用去上班。”
周遙川忍俊不禁,“我是一個行者,或者說,流浪者。即使沒有人記考勤,我也要鞭策自己往前,走到下一個目的地。來了又走,才是常态。如果有人能經常在身邊陪你,那或許,隻能是家人了。”
“可是陶哥也一直能陪我……”
陶銀鈎輕輕咳嗽一聲。
“當然,還有親近的朋友。”
葉詩菱倒也不是小孩兒,沒有再糾纏,隻說下回再來溪河,一定要再來找他們。
“下回再和我們講講新疆海鮮,北京電視塔,東北看雪之類的故事吧!”
周遙川欣然答應。
兩人把他送到渡口,揮了很久的手。
“那個是葉家的閨女和陶工吧?”船夫大爺小聲問着周遙川,“他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也沒聽說是娃娃親啊?”
周遙川哭笑不得,“大爺,他們現在還是好朋友,都還年輕,還沒到那一步呢!”
“嘿,還年輕,都十八歲的大姑娘了,這小陶再不努力,這姑娘不得被外面的人搶走啊?”
“您這話說的,他們有自己的緣分,我們也不能幫他們做決定。”
大爺卻抖了抖手裡的煙卷兒,“那小葉學習好,考上了武漢的一本呢!那花花世界,小陶真是讓人擔心啊!”
咦,聽起來小葉的成績倒是不錯,雖說是不愛看書的樣子。如果她去上學,陶銀鈎會不會也跟過去呢?
周遙川揉了揉眉心,自己這個外人,沒必要無端猜測。他們的故事要自己書寫,就像是路要自己走,岔路的盡頭有什麼,誰都不知道。
他附和着大爺的話,沒有再說下去。
江水青綠,随着船的前進圈圈蕩開,驚起幾隻水鳥。
他看向遙遙江水與撲棱棱扇着翅膀的水鳥遠去,突然想到那句“Ade,我的蟋蟀們!Ade,我的覆盆子們和木蓮們!”
偶爾回望這樣的離别,似乎因為有人的存在而格外讓人難舍。
别了,我偶遇的朋友們。别了,這座餘韻悠長的古鎮。
希望再重逢的時候,江水悠悠,菱葉疊疊,還能品味新鮮菱角,還能見到故人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