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沒什麼人,四周都安靜。
因為太安靜,她忽然開始懷念起謝歲安的聒噪來。
不知道他為何突然離開,神叨叨的。或許還沒玩夠,怕被他爺爺的人給抓回去,才找了那麼個借口。
謝歲安,這個名字還不錯,是歲歲安甯的意思麼?那位叱咤南無國的丞相大人,希望自己的後輩子孫,平安順遂,卻沒有繼承衣缽的意思?
她把玩着窗棂滴在手上的雨,忽然想起謝歲安那日不小心親到自己後慌亂無措卻故作鎮定的樣子,就笑了。
他多大?
忘了問,不過不會比原主大多少,幼稚得緊。
但也天真,眼裡沒有一點世俗的算計與憂慮,他的家人一定将他保護得很好。生在那樣的人家,保護得太好……唔,其實不是什麼好事情,雛鳥要飛,總要自己去摔跤,自己去淋雨……
秦桑忽然眼神一凜。
她看向長街的另一頭。
駿馬的鐵蹄飛濺出水花,哒哒聲伴随鞭笞聲在城中響出回音,三匹馬,跑得十分急促,從遠處駛來。
窗下有一對背着包裹的青年男女,方才就走得焦急,秦桑以為他們在找地方躲雨,但此刻二人聽見馬蹄聲,驚慌地跑了起來。
那些人是追着他們來的。
大戶人家常有奴隸出逃的事情,也許是某戶人家的丫鬟跟下人跑了?或者是小妾與人私奔?
秦桑猜測那馬會将人攔住,然後呵斥一番,教育一番,再将人給帶回去。
不料,其中一匹馬首當其沖,逼近兩人之時并未如秦桑所想,駿馬橫沖直撞并不停歇,一下将那青年撞飛,青年單薄的身體在空中轉了兩圈後重重落地,鮮血和雨水并濺。
借着,便是那女子。
女子見自己同伴或者男人被撞飛,驚恐之餘下意識要跑,可人的雙腳哪裡跑得過四蹄,很快她就淪為馬蹄下的亡魂,屍體在血水中抽搐過一陣,徹底沒了動靜。
駕馬的三人下馬取走兩人身上的包裹,又在兩人身上搜索一番,确認兩人徹底死透了才重新上馬。
其中一人擡起頭,視線射向秦桑的方向。
還好秦桑的頭藏在窗棂上,那人隻能看從窗縫之中看見一線身影。
他雙腿一夾馬背,調轉馬頭,帶着包裹走了。
朦胧的雨霧之中,兩具屍體分得很開,雨水沖刷血漬,在他們周遭蓄起一圈紅,漸漸的,那紅色漸漸吸引,連成一整片。
秦桑本想讓伶仃去叫沈确,這時,卻不知從哪鑽出來又一個年輕女人,她朝左右看了看,随後撲到年輕男人的身上,痛哭起來。
頃刻之間,雨變大了。
***
女子哭得太傷心,竟沒發覺有人在靠近,等到她瞥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鞋尖,才陡然一慌,往後仰倒着退縮了兩步,滿眼驚恐。
看清來人後,才張了張嘴,道了句:“救……救命。”
秦桑和伶仃兩個兩個撐着油紙傘,看了看已經死透的男女,再看向活着的這個,不過十五六,還稚嫩。
女孩渾身發着抖,嘴唇青紫,呆呆地望着秦桑。
秦桑便道:“不去報官嗎?”
女子聽了這話,一怔,卻哭得更加傷心了。
秦桑左右看了看,讓伶仃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她,道:“找人把屍體斂了,來德月樓找我。”
女子止住哭,卻不敢伸手。
伶仃躬身将銀子遞到她手中,而後随着秦桑轉身走了。
秦桑和伶仃回到客棧門口,裙擺和鞋襪都濕了,見伶仃沒說話,秦桑道:“不問我為什麼要幫她?”
伶仃面不改色:“姑娘心善,路見不平。”
是啊,像自己這樣謀害過她的人,秦桑都能不計前嫌收攏在身邊,她就是個天性善良,即使曉得很麻煩,也要去做管一管的人。
秦桑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伶仃是個聰明人,心裡明鏡似的,若是果真從此向善安安穩穩跟着自己,将來也不一定沒有好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