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燦燦:“昨天沒回消息是因為,蘇梨安那個魔鬼回來了,全家都被她管着十點斷網睡覺,太痛苦了!溫如許,你快想想辦法救救我!她還逼我叫她姐姐,你不想你唯一的妹妹被别人搶走吧?!”
沈曼青:“資金準備好了,下午交易。”
她耐心回複着,一顆心卻飄向了别處,慢慢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填滿。
下午,她按部就班地走完了安排好的流程。
傍晚回到酒店時,林珊已經整理好了一沓厚厚的資料,還有一疊泛黃的信紙。
“這是之前學生們寄來的感謝信,隻不過當時您的經紀人表示先存在我們這邊,所以一直留着,沒機會給您。”
溫如許關上房門,走到窗前,拉開半扇窗簾。
正是藍調時分,細碎的光線從城市邊緣蔓延過來,她坐下來,慢慢翻開那些資料。
在一頁頁泛舊的紙張中,她找到闵城二中的那一頁,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夏知意的名字跟其他獲獎者放在一起,後面是每個獲獎者清晰的學業成績單、家庭背景調查表,還有一張小小的獲獎合影。
穿着校服的少女們站成一排,笑着眯起眼睛。人群邊緣,夏知意的身影單薄而安靜,她穿着明顯大了半号,洗得發白的校服,袖口微微垂着,拿着獎學金的手指攥得很用力,緊緊抿着嘴,眼神偷偷飄向站在一旁冷冷淡淡的自己。
溫如許靜靜地看着,又打開群聊裡那張照片。
她變得更自信了,也更明媚了,但是眼裡的倔強沒變,看向自己的目光也沒變。
指腹不自覺地在屏幕上輕輕摩挲,像是試圖穿過時間的縫隙,觸碰那個孤單又倔強的小孩。
她走了這麼遠,又為什麼不告訴自己呢?
心髒隐隐收緊,像是被什麼柔軟而沉重的東西一圈一圈纏繞住了,緩慢而用力地勒緊。
溫如許合上文件夾,将其放在一旁的沙發上,房間裡很靜,隻聽得見遠處模糊的車流聲,一下一下,像心跳。
她低頭拆開那疊信紙,一封封讀下去。
大多數信都寫着稚嫩的感謝話語,她翻得很慢,像是在用指尖緩緩走過一段早已遺忘的過往。
直到拆到一封折得皺巴巴的信紙,這封信上隻寫了一句話:【我會努力追趕上您的!】
溫如許沉默許久,眼眶漸漸有了濕意,心髒跳得不再有序,像是有什麼東西沖破了理智小心堆起來的防線。
她原以為,夏知意對自己,隻是出于一種簡單又熾熱的喜歡,也許還帶着一點仰慕和迷戀。現在才發現,羁絆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根種,比想象中要久遠,也更深重。
在她渾然不覺的歲月裡,有一雙清澈的眼睛,一直靜靜地注視着她,追随着她。
溫如許垂下眼睫,指尖緩緩收緊,臉上卻看不出什麼表情。
夏知意真正喜歡的是現在這個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在她困頓時候,無意間遞出援手的人?
這兩者之間存在着本質上的區别,她能否分得清呢?
溫如許阖上眼,深深吐出一口氣,她擡手掩住眼睛,指腹微涼。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屏幕跳亮,是林珊發來的晚飯邀約,說主辦方安排了餐叙,希望她參加。
溫如許猶豫了一下,最終回了幾個字:【不了,我有些累,謝謝。】
她現在不想應酬。
還剩最後一晚時間,明早就要飛回去了。
鬼使神差地,她起身穿上外套,戴好帽子和口罩,低調地出了門。
暮色沉沉,闵城的春天有種特有的濕意,城市不大,小巷密布,沿街小攤燈火搖曳,吆喝聲混着糖葫蘆的甜香,炒米粉的煙火氣,飄散在濕潤的空氣裡。
溫如許沿着窄巷慢慢走着,步子很輕,每走過一個街角,就會有更多條的巷子出現。
舊宅的院牆裡透出昏黃的光,有狗吠聲,有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一切都是生活最原始的聲音,粗糙但真實。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在一個小路口停了下來。風從巷子口鑽過來,帶着些不知從哪裡飄來的花香。
孤零零的老式路燈下,她微微仰頭,看到從巷口牆頭探出來的幾朵被光圈包裹住的小花。
手插在口袋裡,指尖一圈圈滑過冰涼的手機邊緣,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四周空蕩蕩的,隻有風和自己溫熱輕緩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清晰又寂寥。
終于,她拿出手機,随手拍下那幾朵花,老舊的牆面,溫暖的光。
她點開群聊界面,敲下簡短的話:
【闵城的春天,空氣潮濕,路燈很暖。】
照片發出去後,溫如許微微垂着頭,唇角漾出一點笑意。
心底某個地方柔軟地想:
她應該也想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