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念念有詞:“喲,最近這麼喜歡數學?對着數學筆記愛不釋手?十二點了還不睡覺(其實是剛過十一點半沒多久)?”
陳滿意心說,她哪裡是喜歡數學,她是喜歡這本數學筆記的主人。
他是她被盔甲包圍的心裡最柔軟的部分。
他是一個17歲小女生固執地對抗着世界的勇氣。
想到他,陳滿意的眼神變得柔軟了起來,就像她一直很幸福一樣。
她幻想着他們重逢的樣子,她要笑得燦爛一點,就像她一直很幸福。
太幸福啦,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在冬天裡擦亮一根根火柴。
結果,陳滿意直接笑出了聲。
一巴掌直接扇得陳滿意臉一歪,笑容凝固在她的臉上。
就像電影被摁下暫停鍵。
陳母看着她笑了,火冒三丈,陳滿意這個女兒笑是什麼意思?
在陳母視角,陳滿意這不是赤裸裸挑釁她的權威嗎?
扇一耳光是輕的了好嗎?要不是這次一檢陳滿意還算争氣,何止一耳光。
陳母拿筆記敲打桌面:“服不服?還不趕緊滾去樓上睡覺?”
陳滿意害怕筆記磕壞了,伸出手護住筆記,吃痛着接下。
她的掌心瞬間紅了。
陳母開始找茬:“你為了個破筆記,和你媽擡杠?白養你個白眼狼!”
陳滿意盯着陳母手中的筆記,哀求到:“媽,把筆記還我吧。”
陳母憤怒地把筆記抛向了書房敞開的窗戶,陳滿意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她但凡思考一秒,她都不會這麼不冷靜。
但是在那一刻,身體的本能先于理智行動了起來。
她的四肢有自己的想法。
陳滿意的大腦如果會說話,可能已經在罵罵咧咧地問責她的四肢了。
她伸出手想去抓住那本筆記,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漂來的浮木。
失重的作用下,陳滿意沒控制住發出來尖銳的慘叫聲。
陳父正在一樓客廳泡茶,旁邊的小音響正在播《高山流水》的古筝曲,曲聲悠揚,讓人仿佛置身于真正的江上,活在真正的雲府,而不是江上雲府。
陳父也不懂陳母到底要幹什麼,他覺得陳滿意挺不錯的,陽光又可愛,長得也漂亮。
這不就夠了?等大學念完,找個有錢人嫁了,讓他美美抱外孫就好了。
不懂他老婆到底要幹什麼?這麼嚴格,她是要把陳滿意培養成居裡夫人嗎?
他擺手,不管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茶的回甘真不錯啊。
老婆愛教育陳滿意就教育吧,反正她也是為了女兒好。如果真的能培養個居裡夫人也很不錯,他老陳家祖墳要冒青煙咯。
哪裡傳來的慘叫聲?陳父還以為是幻聽,他尋思《高山流水》裡并沒有慘叫啊。
他起身,看向玄關外的院子。
雲雪陽出鴻儒書院後,那叫一個老實,和每個人說話都細聲細氣。
她是非婚生女,幾年前以收養的名義過繼到了季斬父母名下。
兩個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天知道她在鴻儒書院經曆了什麼,反正回家後見過的每一個人都誇“雪陽長大了,變得淑女又端莊了”。
雲雪陽面上溫柔地感謝各位長輩對她的肯定,心裡在罵罵咧咧。
很想罵人,但是她不敢。
她如果嘴裡吐出一句髒話,她第二天是否被送回鴻儒就不好說了。
面對衆人的贊美,雲父從心底對鴻儒書院的教育成果予以了高度肯定。
但是雲雪陽在問及對于鴻儒書院的看法時,她體面地回答:“工作人員挺多的,比學生都多。我确實在裡面學到了在雲州一中學不到的東西。”
其實她的心裡想的是:該死的鴻儒書院,我雲雪陽遲早一把火給你燒了。
過年她和季斬一家回到了雲州縣城的老家——村裡翻新後最大最闊的祖宅。
平時和她最不對付的小表妹來找茬,雲雪陽都體面地忍讓了。
被熊孩子摔碎的精華的玻璃瓶四分五裂,雲雪陽去拿了掃把和畚鬥,三下五除二打包裝垃圾袋,還不忘貼上紙張——内有玻璃碴子。
她笑眯眯地提醒大家:“小心一點,東西摔碎事小,人千萬不要受傷。”
小表妹都懷疑雲雪陽今年被奪舍了。
去年春節,她坐在雲雪陽旁邊,起身的時候扯到了雲雪陽的一縷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