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斬這才知道,鴻儒書院是強制所有學生剃寸頭。
雲雪陽猛得竄起來,按住小表妹的胳膊,端起桌面上的茶樹菇老鴨湯對着小表妹的衣領潑了下去。
雖然這碗鴨湯不是剛剛出鍋,但是厚厚的一層油起到了絕佳的保溫效果。
鴨湯還是滾燙的。
小表妹掙紮着,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季父季母呵斥着雲雪陽,雲雪陽猛擡頭:“為什麼這個世界這樣對我!”
以上是雲雪陽的想象。
事實是,她得體地彎下腰,撿起來了她的假發套。
小表妹把鴨湯灑在了假發套上,假發套已經不能戴了,她找了個袋子裝起來。
她拿了一包紙巾,跪在地上把地上星星點點的湯一一擦幹淨。
雲雪陽一邊擦一邊告訴自己:她是什麼都市校園電視劇裡的反派,遇到一些小挫折也隻會覺得生活變得更有意思啦。
光頭(雲雪陽眼裡的寸頭就是光頭)怎麼了?
她的頭發還是會慢慢長長的,就像她丢光的臉也一定會撿回來的。
她一直活得像一條偷摸盤踞在樹上觀察獵物的美女蛇,等發現獵物的緻命弱點就讓其一擊斃命。
就像在鴻儒書院,她潛伏着,踩着光頭舍友的腦袋爬出了鴻儒書院的大坑。
她說不愧疚是假的,她也試着幫舍友周轉出院,但是監護人不許可,再多錢都于事無補。
雲雪陽跪趴着擦到了小表妹椅子旁邊。
小表妹拿筷子的手又抖了一下,一塊水煮肉片掉在了雲雪陽的寸頭上,彈了一下掉到了她的衣服上。
雪陽擦掉了地上的紅油,撿起肉片,溫柔地仰起臉:“小表妹,小心一點,拿穩啦。”
季斬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摔筷子,一桌子長輩都沉默着。
小輩的打打鬧鬧,他們基本不會插手。
季斬走到雲雪陽面前,一把拽起她:“這種事情讓保姆做,我的妹妹,不需要跪着。”
雲雪陽泫然欲泣:“沒事的哥哥,照顧弟弟妹妹是我這個大姐姐應該做的。”
季斬的眼神像機關槍一樣,一一掃射過在座的熊孩子們。
“你們這幾天的小動作你們心知肚明,再欺負我妹,你們明年就别進這扇門。”
這句話也就隻有季斬說出來有用。
雲雪陽來說的話,熊孩子們隻會來一句:“憑什麼?你這個野孩子鸠占鵲巢。”
但是季斬來說,他們隻能低頭乖乖挨罵。
季父在他們家族擁有絕對的權威,每年給村裡捐錢不說,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和季夫人出面解決的。
他是村裡的權威,他唯一的兒子季斬就是他的代言人。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季父沒吭聲,隻是坐在主座吃着飯,季夫人開口:“兄弟姐妹之間的打鬧,正常的。别過分了就行。”
“大家别愣着,吃飯吧。”
要多過分才叫過分?
如果是她的親兒子被這樣對待,她還能輕飄飄地坐在這裡,淡淡地事不關己地來一句——别過分就行。
雲雪陽覺得好笑,這個事情要是發生在别人家,她早就唯恐天下不亂開始拱火了。
但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她隻是感覺到深深的無力感。
她有點想念她的媽媽,等她頭發長長一點,她要買一束白玫瑰去看一下媽媽。
她的媽媽長眠在大洋彼岸的加利福尼亞州某著名墓園。
這裡同時也安葬着不少傳奇人物,比如好萊塢那位全球著名的女明星。
綠草如茵的陵園,灰色的陵墓的外立面采用巴西石英岩包覆,成為了這個城市的地标建築之一。
但是她知道她媽媽才不在意死後住在哪裡,她是個活在當下的人。
她媽媽是個喜歡穿白裙子的漂亮女人,有一雙攝人心魄的大眼睛。
她不說話的時候,就像從書中走出來少女,端莊大氣典雅,完美符合公子哥季父對太太的外貌要求。
但是她媽的口頭禅其實是“真想一把火把這裡全燒了”。
雲雪陽繼承了母親的美貌和性格,說誇張點幾乎一比一複刻。
她覺得世界就該圍着她轉,她是super star。
雲母自己就是個孩子,更不可能教育好雲雪陽。
雲雪陽的童年一直都是生活在蜜罐中,被溺愛着長大。
直到她發現每個孩子都有爸爸,而她雖然活得像個小公主,但是她沒有。
她哭着找雲母要爸爸,雲母先是好聲好氣地安撫,最後實在受不了,給她買了她最愛的雙份公主套餐。
雲母知道用金錢解決雲雪陽提問的這些問題不對,但是她有什麼辦法呢?
什麼爸爸?她上哪給她女兒找爸爸?
她又鬥不過季夫人。她要是和季夫人硬碰硬,她這朵嬌豔的白色野玫瑰就會被攔腰折斷,丢到地上被碾碎。
她有自知之明,從不惹自己惹不起的人。
所以她從小就告訴雲雪陽:“該跪跪,命很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