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甯又安靜了片刻,電話那邊有開關門的聲音,應該是進了另一個房間。
她輕聲說:“伊嘉,婚姻大事,還是慎重考慮得好。當年我跟你爸的情況,你也知道…如果你也不想結,我跟你高叔叔想辦法,跟你爺爺好好說說。”
江伊嘉抿了抿唇,輕呼出一口氣。
“我也沒有不想…”其餘的似乎也不用多解釋,她隻道:“梁家逸人也挺好的,我都考慮好了的。”
周惠甯也沒多勸,“好。那等時間定了告訴我,我去趟深城。”
挂斷電話,江伊嘉躺在床上,不由想到很多小時候的事。
她放下手機,看着窗外的月光,一時間心情有點低落。
腦中莫名浮出前不久梁家逸說的那句話,讓她安心了些許。
——盡可能和睦相處,如果不行,好聚好散。
這樣很好。
至少,肯定不會像當年她父母那樣。
*
梁家逸來深城的日子定在了月末的周五。
來之前,他還跟江伊嘉打過一通電話,公事公辦的态度,問她和家裡長輩、親戚的喜好。他需要提前備禮。
江伊嘉想起上次在港島見面時,他放在桌上的筆記本。
他既然是當成工作來辦,那上門拜訪家長的各個流程也必然不會出錯。
那通電話裡,梁家逸還順帶問了她對結婚戒指的要求,應該是提前做過了解,問她是否有偏好的品牌,或者設計師等等。
如果是真的男朋友,從戀愛自然過渡到結婚,江伊嘉也許會誇一句這男人真貼心。
但眼下這種情況,隻能說明梁家逸心思缜密,行事作風周到守禮。
約定日期的下午,江伊嘉提前下班,還去專門做了個發型,回家後重新化妝,換上禮服裙。
雖然是在家裡吃飯,但江濟康幾通電話打出去,叫來江家二十多号人。
這還是隻是跟她關系稍近些的,什麼姑姑伯伯、堂哥堂嫂、表哥表妹,以及幾個比她小一輩的小孩。
江伊嘉磨磨蹭蹭在房間裡梳洗打扮地差不多,傭人也過來敲門了。
一樓客廳和餐廳裡都站着人,幾個小孩互相追着跑來跑去。
江家人多,梁家逸孤身赴宴,陣仗也不小。
幫他拿禮品的助理保镖也進來七八個,手裡大包小包的禮品袋,能把樓下的沙發都堆滿。
以江濟康為首,一衆親戚擁着他,好不熱鬧。
即使是這種場合,梁家逸表現的也很從容。
身着一身灰色的西裝,身形筆挺,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帶着社交時的标準微笑,在江濟康的介紹下,跟江家一衆人一一握手交談。
江濟康見到江伊嘉下樓,馬上招手叫她。
“伊嘉,怎麼回事,家逸都來了,滿屋子人就你這個主角來得最晚。”
江濟康轉頭對着梁家逸笑說:“伊嘉這孩子,因為你要來,一回家就鑽進房間裡收拾打扮。”
“……”
因為什麼所以?正式場合,她好好打扮一下不是很正常嗎。
江伊嘉踩着高跟緩步走過去,看着他清俊的面容,憋出一句或許能體現出他們沒那麼陌生的話:“…來了啊。”
梁家逸偏頭,目光落在她身上。
女孩穿了身銀灰色的吊帶裙,跟他的西裝外套是同一色調,鎖骨清晰分明,脖頸白皙纖細,妝容偏淡雅,一雙眼睛像小鹿一般,嘴唇是很自然的紅色。
靠得近了,能聞到清甜的香水味。
梁家逸輕“嗯”了聲,聲線沒什麼起伏:“很漂亮。”
“……”
誇的一點都不走心。
很快,江濟康帶着一衆人去餐廳落座。
家裡許久沒聚齊過這麼多人,偌大的圓桌也顯得有些擁擠。
江伊嘉自然是跟梁家逸坐在一起,她媽媽周惠甯坐在她另一側。
似乎有點超過以往的社交距離,她擡胳膊的動作稍微大些,就能碰到梁家逸手臂處硬質的西裝面料。
飯桌上,她和梁家逸是主角。
這種場合,能聊的話題一般都是查男方戶口,或者說女方的成長經曆。
江濟康對梁家逸知根知底,不需要查戶口。
所以飯局全程,所有親戚基本都在說她。她出國上學期間的事大家都不知道,就隻能說她小時候的事。
她大姑笑說:“就說時間過得快呢,總覺得伊嘉還小,轉眼這都要結婚了。”
她二姑:“就是啊。家逸你還不知道,伊嘉小時候特别愛看那些小公主的動畫片,還跟我們說,她長大之後一定會嫁給王子。”
“……”
救命了。
江伊嘉擡了下頭:“那都是幾歲的事了,二姑,别揭我短行嗎?”
二姑笑:“又沒外人在,說這些有什麼。你跟家逸馬上也是一家人了,說不定他也好奇你小時候的事呢。”
連她媽媽都跟着說道:“伊嘉從小就長得漂亮,幼兒園的時候班上小男孩就老給她送零食,好幾次書包都被塞滿了。”
話畢,她剛上幼兒園的小外甥女好像忽然聽懂了似的,自顧自鼓起了掌,看着梁家逸說:“小咦呼,小姨夫好漂釀!”
衆人都被逗笑。
江伊嘉微微偏頭,偷瞄了眼梁家逸。
看到他臉上第一次露出帶有些許真誠的笑意。
這冰山撲克臉居然還挺喜歡小孩的嗎?
因為人多,這頓飯吃的算是十分熱鬧。
除了江伊嘉之外,應該也沒人感覺到尴尬,都挺自然的。
酒過三巡,餐廳裡的孩子都坐不住開始亂跑了,她也站起身,出了餐廳往外走。
今晚梁家逸喝了挺多酒,不少親戚輪番跟他碰杯。
他酒量應該不錯,一杯接着一杯在喝,臉都不帶紅的,問他什麼也能應對自如。
江伊嘉其實喝得不多,也就他爺爺提酒全家人一起碰杯時喝了些。
但她酒量差,酒品不好,自知喝多了之後什麼德行,有點醉意就趕緊出來醒酒,避免在這種場合丢人。
江伊嘉穿着細高跟走路也不舒服,到院子裡溜了一圈,就進屋,往餐廳旁邊的洗手間走,打算照個鏡子。
剛拐了個彎,就看見梁家逸正站在洗漱台前洗手。
江伊嘉就靠在牆上等。
兩人在鏡子裡對視一眼。
出于人道主義,江伊嘉問:“還好嗎,是不是酒喝得有點多?”
梁家逸關了水,清淡地說:“有點。”
江伊嘉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我爺爺平時睡得也早。”
“沒事。”
梁家逸轉身,“也不急。”
家裡洗手間地面的瓷磚都是防滑設計,這一看是平整的,實則凹凸不平。
這對穿着細高跟的江伊嘉就很不友好。
她看梁家逸洗完手要出去,擡腿往洗漱台前走。
“欸…”
也許是喝了酒頭也有些暈的緣故,江伊嘉鞋跟一滑,整個身子往前倒過去。
梁家逸及時伸手。
但江伊嘉也不想在自家洗手間摔個狗吭泥,下意識撈了一把,抓住什麼東西。
她站穩之後擡頭,才發現抓得是梁家逸的領帶。
而且她可能有點用力了,梁家逸微微皺眉,上半身都被她拽着往前傾。
一時間兩人的距離比剛才餐桌上還要近。
男人今天沒戴眼鏡,江伊嘉好像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到他的眼睛,薄薄開扇的雙眼皮,眼尾狹長,眼型很好看。
他身上清冷的木質香味被酒味蓋住一些,兩者雜糅在一起,給他添了幾分煙火氣。
“伊嘉。”
梁家逸也看着她,嗓音清清淡淡的,語氣偏溫和:“可以先松開我的領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