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是會出洋相,做出一些丢人的事兒,他快煩死自己了。
“背還疼嗎?”韓競開口問。
葉滿探究他的臉色,漸漸放松下來,他唇角輕輕彎起,笑容柔和而天真,他搖搖頭,說:“不疼了。”
葉滿睡着了。
夢裡他回到了大學宿舍。
那個學校宿舍樓總是潮濕,向陽處被一棟大樓擋着,陽光曬不進來。
那個人來人往的走廊地上總是濕漉漉的、帶着陳舊的黴味兒,學生們端着盆去水房洗漱,然後在十點前要回到自己的宿舍。
葉滿找不到自己的宿舍在哪裡了,在夢裡,他的眼睛出了問題,就像眼球被長時間壓迫,導緻難以聚焦。
走廊上的人慢慢少了,他們都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地方,隻剩下葉滿一個在沒有盡頭的走廊裡遊蕩。
夢裡他困在了那個孤獨和無助的潮濕長廊,驚惶推開一間,裡面亮堂堂、熱鬧鬧,他的眼睛卻無法看清裡邊的人,無法确定這是不是自己的宿舍。
裡邊陌生的聲音奇怪地問:“你找誰?”
葉滿連忙道歉,倉惶退出。
他又推開一間、接着一間,那些溫暖的宿舍都住滿了人。
走廊裡燈光暗下去了,已經沒人,隻剩下他一個,孤獨得要死掉了。
這時,查寝老師出現在走廊。
葉滿連忙跑上去,求助說:“老師,我找不到自己的宿舍了。”
老師替他查了,他才拖着自己全部的行李,疲憊地回到宿舍。
宿舍裡的人都收拾好了,上了床,隻有門口一個床鋪還空着。
一共有五個人,有他的初中同學、高中同學、大學同學,在夢裡,他竟然沒覺得奇怪。
葉滿原來的位置被占了,他看看自己原本的位置,小聲說:“換位置了啊?”
從他進來就沒人理會的室友,其中一個搭話:“對啊,有問題嗎?”
沒問題。
葉滿不敢起沖突。
他用抹布悶頭擦自己的床鋪,覺得自己在這個宿舍裡就要窒息了。
明明這麼多人,葉滿卻感覺到一種強烈的無助和緊張。
他擦幹淨了床,發現自己的櫃子已經被占,隻剩下最角落的位置。
他仍舊沒吭聲,耐心收拾着,終于擦幹淨,他想要把被子鋪上去時,發現自己忘記從家裡帶被子來了。
他躺在了宿舍床上,緊緊蜷縮起來,好孤獨……好孤獨……好孤獨啊。
“葉滿——”一個聲音傳入他委屈和無助的世界。
他應了聲。
“葉滿,”一個低沉厚重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醒醒。”
葉滿猛地睜開眼,瞬間從噩夢抽離,房間裡投影已經關了,外面還在下雨,靜谧的房間、溫暖的大床,一切平靜祥和。
他被身旁的陌生男人吓了一大跳,反應過來,立刻收斂臉上的驚吓,小聲說:“哥,我睡着了。”
韓競盯着他眼角滲出的眼淚,微微皺眉,低低說:“你夢魇了,一直醒不過來,已經下午了。”
葉滿望向牆上的挂鐘,現在竟然已經下午兩點。
他睡得很累。
真是失禮,把客人晾在一邊自己睡着了。他身體很弱,精神也弱,經常會感到疲憊,這樣陷入夢魇的時候很多。
他抽了口氣,鑽進韓競懷裡讨好他,輕聲說:“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韓競揉揉他的卷毛兒,說:“都可以。”
葉滿想了一下,轉瞬變得興緻勃勃:“我做鹵味給你吃!”
韓競低頭看他,低低說:“這麼厲害,還會做鹵味?”
葉滿點頭,剛睡醒的嗓子微啞,帶了股子撒嬌的甜味兒:“我做飯可好吃了。”
家裡的燈全都開了,葉滿打開塞得滿滿的冰箱,将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
鴨爪、魚丸、鴨腸、豬蹄、腐竹、海帶扣……
這個出租屋是他的全世界了,所以裡邊所有東西都不缺,如果世界末日來了,這些足夠他一個人堅持兩個月。
他系好圍裙,對靠在廚房門口的男人說:“氣象台發了防汛通知,泥林那邊下得很厲害,你們的比賽可能沒辦法進行了。”
“沒事,”韓競說:“就是随便玩玩。”
葉滿忙忙碌碌,不大的廚房裡,他像一個蝴蝶似的東邊飛飛西邊飛飛,動作忙而不亂。
“吃米飯嗎?”葉滿話題跳躍非常快,沒什麼邏輯。
韓競目光跟随他,道:“好。”
“等一下雨小一點了你再走,”葉滿往鍋裡加水,說:“我多做一點,拿回去給你朋友吃。”
韓競笑笑,說:“不用管他們。”
“那怎麼行?”葉滿說:“我再烤幾個菠蘿派,你一起帶走。”
他正讨好韓競,想讓他對自己印象好一點。
韓競沒再拒絕,一個多小時後,鹵味和菠蘿派都好了,房間裡充滿一種中草藥香料味兒。
但是雨還沒小,客廳裡潮悶,那味兒就直接裹在人身上了,難聞。
葉滿安裝好折疊地桌,兩個人面對面吃飯。
葉滿的卷毛兒都被汗水打濕了,他并不在意,因為他的注意力多半都放在韓競身上。
他口上說:“會不會鹹一點?我這次做得不那麼好。”
說完,他萬分期待地盯着那個英俊的男人瞧。
“很好吃,”韓競眼底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慢條斯理說:“我很喜歡這個鴨掌,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他果然看到葉滿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帶着一點小得意和害羞。
葉滿于是把所有鴨掌都挑出來,放到他面前,這才低頭,安安靜靜吃起自己的飯。
下午六點,天已經黑了,外面亮起路燈。
葉滿拿着傘送韓競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