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蚊蟲多,蚊子被煙熏得不敢靠近,但是有飛蛾落在了葉滿的手背,葉滿伸手驅趕,蛾子翅膀上的灰色粉末蹭出一條指印。
這世上遇見的的大多數人就像一生一會的飛蛾,忽然降臨在你身邊,不能碰,碰就留下點印子。
有的不留神弄出一道疤,有的是一抹灰。
葉滿掀起藍色格子襯衫短袖的衣角。将手背抹了幹淨。
這些人酒量太好,又遞給他一罐,他也乖乖喝了。
還沒散場,葉滿就靠在韓競腿上打起了瞌睡。
老周瞧見了,低聲說:“快帶上去吧,都醉了。”
韓競不用他提醒,早就把酒放下,扶住葉滿,将他背了起來。
被人背起來時葉滿就醒了,但是他不願意睜眼,睜眼就得跟一群人告别,打招呼說話。
韓競把他背進單元樓,聲控燈亮起。
穩健的腳步聲一級一級向上,葉滿摟着他脖子的手臂微涼,可觸碰的地方滾燙。
他不自覺收緊了力道,韓競腳步微頓,繼續向上走,低低道:“裝睡?”
葉滿喝醉了酒,說話帶鼻音,把臉埋在他的肩有,悶悶說:“剛醒。”
韓競很穩,葉滿甚至感受不到颠簸,這是他第一次走這條路時這樣輕松。
韓競:“怪我,沒早點帶你回來。”
“才十點,”葉滿輕聲說:“你送我上去就走吧。”
韓競這個人特别敏銳,眼珠向側後方瞥,餘光裡觀察葉滿:“走去哪兒?”
葉滿想說你跟他們走吧,今晚别留下了,
話到嘴邊又敏感地覺察韓競在觀察自己,改口道:“和他們吃飯啊。”
“他們有什麼好陪的?”韓競輕笑了聲:“我愛跟你待在一塊兒。”
葉滿心髒跟發酵了一樣,一下膨起,醉酒下他呼吸沉甸甸的,赧然地撒嬌:“我也愛跟你待在一塊兒,我喜歡你。”
韓競勾唇,沒再說話。
打開房門,葉滿被韓競放在客廳床上。
“我給你倒杯水。”韓競揉揉他的頭發,說:“洗把臉,喝完水去睡覺吧。”
葉滿點點頭,看一眼手機,晚上十點剛過。
葉滿有時候會把自己灌醉了,他逃避現實的時候就喜歡借助酒精,他家裡有很多種酒,他自己練習調酒,試圖找出一種能輔助睡眠的配方,但是每一次結果都像現在這樣。
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像是一個不适應這個皮囊的附身小鬼,離遠一點他就覺得自己長得奇怪、陌生,近一點又隻能看清自己的局部,更認不出來。
喝酒隻會讓自己陷入虛無孤獨狀态。
韓競的牙刷和自己的并排擺着,明天韓競就會離開,這個房子裡又剩下自己。
他矛盾極了,覺得輕松期待,又覺得孤單不舍。
仔仔細細看了自己好一會兒,他脫掉衣服,走進了淋浴下面。
出浴室的時候,韓競還在家裡,沒出去。
他坐在床邊,手上握着一部手機。
葉滿走過去,想要抱抱他時,發現那手機是自個兒的。
他敏感地察覺到了不對,看看自己的手機,問:“怎麼了?”
韓競伸手摟上他的腰,叫他坐在自己腿上。
“這就那個兩萬的小鴨子?”韓競擡手,很有勁兒的指頭捏住葉滿的腮,語氣不冷不熱的:“天天追着你表白呢,不知道你有主啊?”
葉滿的臉被他捏得跟包子似的,看那手機屏幕,消息一條接一條彈出來,每一條都寫得清清楚楚。
葉滿心虛了,趕忙摟住韓競的脖子,撒嬌道:“本來也沒什麼關系,你不高興就把他删了。”
韓競“啧”了聲,似笑非笑道:“我怎麼覺得這事兒不對呢?”
葉滿呆呆的:“什麼?”
韓競有點煩躁似的:“這我要是走了,你不得給我頭上扣綠帽子啊?備胎都有現成的。”
葉滿嘴唇扯了扯,看起來是想笑。
他細白的指頭戳上了韓競凸起的喉結,垂眸看着那裡輕微滾動的弧度,以一種很無辜很真誠的口氣說:“你放心吧,我不會和别人好的,我喜歡你,你是這世上最好的。”
韓競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
他凝視着葉滿低垂的眼睫,低低道:“哄我?”
葉滿搖頭,親親韓競的嘴唇:“你先下去吧,他們等着你呢。”
“你自己行嗎?”韓競觀察他的狀态,說:“真想讓我走?”
葉滿笑笑:“真的,你去吧。”
韓競點點頭。
葉滿心裡空落落的,撐着他的肩站起來。
腿不小心碰到韓競的膝蓋,緊接着,身體一輕。
卧室燈關着,客廳的燈光被牆阻隔,從門照進來的窄窄光束隻能濾下一層灰蒙蒙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