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從白塔向下墜落之時,周遭的黑雲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四散而逃。這使得柳依的下墜異常順利,毫無阻塞之感,而強烈失重的恐慌将她吓得意識清明。
這該死的魔頭!當真将她當作垃圾一般用過就扔,連塊破布都能洗洗涮涮多用陣子,她竟是連一塊破布都不如。
柳依想起悠悠講過的話本,哪個風月之事不是旖旎婉約?裡面的郎君不論結局如何,到底都是溫溫柔柔,哪個會像那魔頭一般如狼似虎的狠辣?
柳依越想越氣,她開始自行使力加速自己的墜落。
柳依向來頭鐵得很,隻要能離那個可惡的魔頭越遠越好,她才不管下面是龍潭還是虎穴,再是怎樣惡劣的境遇,都比呆在魔頭的身邊強。
反正她到底不是那魔頭的對手,再相遇她也會被蹂成菜瓜。看來她還是得想想其他離開虛彌鏡的辦法才行,魔主那廂當真不适合做突破口。
但凡下落便總會有觸底的時刻,預想中摔成爛泥的慘事沒有發生,柳依跌入一條蜿蜒的河渠内,随後她化為人形開始在水面上漂浮。
也當真是巧合至極,那麼多嶺峋的山峰沒有把她戳成篩子,倒是這狹窄深邃的河渠把她接個滿懷。柳依當然不會相信這是那個魔頭大發善心給她選的好道兒。
但是向來好事難成雙,柳依周身開始發寒,除了靈台位置在隐隐發熱,身體的其餘部分都是冰冷至極。這河渠裡的水又是透心涼,寒上加寒,柳依越發凍成冰塊人。
她作為一人形冰塊在河面上漂浮許久,直漂到河渠盡頭才被沖到岸邊的灘塗上。可是離開了冷水癱在陽光之下,柳依的身體依然猶如冰封一般無法動彈。
柳依有些擔心,也不知這裡天黑以後會不會怪物橫行?若是那般情形,估計她又要被生撕成碎渣了。
忽然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柳依眼睛四轉,呼吸間,仔細嗅聞空氣中傳來的味道——有股肉味還有果香,好像是人類的味道。可是人類也好賴皆有,柳依選擇靜觀其變,并未發聲求救。
幾個女人陸續圍攏過來,她們身着葛麻布裙,人人手裡拿着弓弩,後背箭筒裡的箭簇竟然缭繞着黑氣!
她們不說話也不好奇柳依的來曆,兩名看起來最是身強體壯的女人邁步上前,直接将柳依架在肩上托着便走。
柳依與這些女人相比稍顯瘦弱,她被架在這兩個女人肩頭後連腳尖都碰不到地面。有了人形車架,柳依的心情卻并不輕松。
這些女人雖然是人類軀體,可是面目森冷,行動粗魯,渾身透着肉食動物的腥氣味道。
柳依可并不覺得自己是被人營救,反而頗有一種馬上要被架在火上烤成肉炙的不祥預感。
這些女人步履匆匆,在樹林裡極快地穿行,有獵人行走在自己地盤的從容,看來這裡八成是她們日常生活或是打獵的地方,她們對這裡的地形地貌都極為熟悉。
穿過樹林果然看到一高坡之上林立着不計其數的白色帳篷,而在所有的帳篷中聳立一占地極廣的四方頂幄帳。
柳依就這樣被丢進最中間的那頂四方帳中,那些女人似乎極為忌憚這屋子,隻露出一個門縫便将柳依給扔了進去。
可憐的柳依尚且處于凍結狀态,她的手腳無法動彈,隻得面朝下直直摔在地上。好在這帳子裡鋪了極厚實的氈墊,柳依還仔細嗅了嗅。
“怎麼?聞到什麼味道了?”一聲極為柔媚的聲音響起在幄賬之内。
柳依着急地晃了晃身子,可是她依然無法動彈。
幄賬内的女人看到柳依這般徒勞地扭動,嬌笑起來。
柳依作為一個姑娘,聽到這笑聲都感覺心裡酥酥麻麻的,她心想這人聲音這般好聽,也不知道樣貌是否同樣魅人,總不至于像外面那些五大三粗的女人一般吧?
那個女人似乎也對柳依頗為好奇,不一會兒,一雙白色小皮靴出現在柳依的腦袋前面,柳依趴在地上,隻能極力擡眼網上瞟。
那女人笑着用腳尖挑起柳依的下巴,柳依被迫将腦袋擡得極高,可當她瞧見那女人的相貌後驚得瞪圓了雙眼——這女人和尹輕塵長得竟是一模一樣!
同樣的瓊鼻鳳眼,眼尾上翹,蠶眉上挑。可是他們給人的感覺又極為不同,這個女人眉梢眼角皆是笑意。而那個魔頭懶散邪氣,即便是笑也是眼角下垂,嘴角上揚,滿臉的輕蔑神色。
柳依想要開口質問這女人的身份,可是,她竟然連嘴巴都被凍住了,這該死的身體根本就是專門扯她後腿的,沒有身體反而會讓柳依更自在。
那女人笑呵呵地看着柳依憤恨交加的表情,極為體貼地将柳依翻了個身,讓她穩穩地平躺在地上。可緊接着,那個女人卻一下子坐在柳依的肚腹之上,然後仔細嗅聞柳依的脖頸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