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仰躺在血泊,幾乎沒有生機。
兩處緻命傷,不至于要了一個咒術師的命,但會讓他短暫地陷入昏迷。
夏油傑在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了男人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受了父母恩惠的咒術師,也會死在沒有任何咒力的猴子手裡。
恩惠嗎?
一對面容年輕的夫妻,半蹲在地上,對夏油傑伸出手。
“傑,該回家了。”
他們是第一次當父母,對與養育孩子這件事,是陌生的、笨拙的。他們模仿着電視上模範父母的行為,養育自己的孩子。
從嬰兒到少年,循序漸進,一切向好。
他們欣慰自己的孩子聽話懂事、把孩子視為驕傲。每每和外人交流育兒經驗時,眉梢的笑意惹得衆人一片豔羨聲。
然而他們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特殊的,也就自然而然地也沒有過多探究孩子的内心世界。
乖巧的孩子是從什麼時候變得沉默的呢?
你問他們,他們也說不上來。這并不意味着他們不愛自己的孩子。
你再追問下去。他們可能深思熟慮後給你一個聽起來十分可笑的答案:可能他是變得成熟了吧。
夏油傑輕輕笑起來,我是從猴子中誕生的異類,與其說是受了恩惠,呵,用背負罪孽來形容更為恰當。
皮鞋的聲音踏着回聲一步步響在夏油傑的耳旁。他擰着眉頭,用力睜開眼。
是硝子。
夏油傑卸下警惕,神經不再緊繃。
家入硝子心神不定,額頭上還有着因為劇烈運動而産生的汗珠。她眼睛中滿是慌張,運轉咒力,治療夏油傑身上的傷口。
性情大變的五條,消失的晶子、重傷的夏油……
她把手放在刀傷處,輸出咒力,手指控制不住地顫抖,哆哆嗦嗦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家入硝子看着突然中斷的電話,内心高度警惕。
校園内成群結隊的咒靈讓她意識這已經不再是一場簡單的護送任務了。
當機立斷,家入硝子做出選擇。她用損害身體的方式,最大程度輸出咒力,在治療好醫療室的傷患後,不曾停息地向校門口跑去。
越靠近山腳,她的心就跳得越快。
山腳的建築被毀壞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塊空地。空地上站着一個人瘦高的人影。
五條悟孑然而立,修長的身影如一隻孤傲的白鶴,染血的銀發在空中飛舞。他轉過身,湛藍色的“六眼”,如同深邃的藍天倒映世界萬物,沒有一絲溫度。
家入硝子心跳一停,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這是和晶子一般空無一物的眼睛。片刻的恍惚後,她懷有希冀地問:“五條,其他人呢?”
五條悟對家入硝子的話置若罔聞。
他仰身大笑,而且是狂笑,下一秒,消失在家入硝子眼前。
什麼!家入硝子向前走了幾步,又停下。她根本追不上五條悟,現在要緊的是找到其他人。
星漿體,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是寰星宮。
家入硝子敲定答案,轉身向左邊的山路跑去。她知道入口在那裡。
爬上台階,打開木門,乘上向下的電梯,穿過甬道,就是寰星宮本殿所在位置。
走出出口,視野突兀地亮堂起來。
家入硝子看着觸目驚心的場景,驚吓地幾乎忘記呼吸。心髒在胸膛裡奮力地跳動,向她證實這是真實發生的事。
大片大片濺射狀的血迹散落在地面上——動脈出血、動脈出血、動脈出血!每一片都清清楚楚昭示着有人在此處死去。
家入硝子放輕腳步,不可置信地觀察這裡的咒力殘穢——綠色咒力萦繞在血迹上——晶子的血。
得出這個結論,家入硝子顫顫巍巍地捂住臉。她如同被壓垮一般,跌坐在一灘血迹旁邊。
怦怦狂跳的心,暫停思考的大腦催促她忽略這不合常理的一切。她伸手支撐地面,拱腰想要站起來,卻在碰到肉沫時驚呼一聲,再次摔倒。
“硝子,你期待有其他的治療術師來幫助你嗎?”
家入硝子聽見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聲音,看見晶子的面容,晶子靠近她,撒嬌般地說些什麼。
應該是說幫助自己的話吧,我不期待,如果是以你…為代價。
“我不期待。”這次家入硝子說出聲來,聲音沙啞,如同粗砂摩擦鋼闆一樣。
她捂住頭,狠狠搖晃,想要将臆想的一切從腦海中甩出。他們不在這裡,我要去找他們。
寰星宮很大,但沿着被破壞的建築找出,家入硝子沒用多少時間,就找到了夏油傑。
隻見夏油傑閉目躺在地上,微弱跳動的胸膛。
還好,還好,他還活着!家入硝子松下一口氣。
“有人闖了進來,他殺了悟,殺了星漿體,也幾乎殺了我。”夏油傑捂着還在發痛的傷口,長話短說地解釋道。
“五條沒有死,至于星漿體我沒有找到她。”家入硝子先簡短回答了他的問題,然後接着問道,“你有看見晶子嗎?”
悟沒有死。夏油傑瞪大眼睛,臉上出現難以置信的神情。他問:“悟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