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但他沒有說話，直接就離開了。”

“他可能去追殺兇手了。至于晶子，我沒看見過她。”夏油傑站起來，轉動一下手腕、腳腕，确認沒有暗傷後，和家入硝子并肩走在一起。

他們一路無話，直到走到本殿附近，看到了滿地的鮮血。

夏油傑的反應和家入硝子别無二緻，甚至更為嚴重。他半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伸手觸碰已經氧化了的血塊，柔軟順滑的肉塊在他的觸碰下一下一下跳動着。良久，他磕磕絆絆的地開口：“這是晶子的？”

家入硝子阖上眼睛，沉痛地說：“我不知道。但是我找不到她。”

“我們去找她。”

夏油傑将垂落在一側的劉海束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額頭上留下一枚帶有晶子血迹的指紋。

他的面容如淬火鋼鐵般冷硬，眼底遊動的金色幽光似冥火閃爍，沒有人會願意和此刻的他對視。

家入硝子坐在夏油傑喚出的飛行咒靈身上，也是一臉凝重。盡管她面對了大量死亡與傷痛，看淡了人世間的死别，但這是對他人來說的。

家入硝子不得不承認，晶子和他們是不一樣的。親疏遠近，她分得很清楚。如果珍視的同伴因為自己的疏忽而死去，她都不知道如何面對兩位同期了。

“硝子，你為什麼會問晶子的去向？”

夏油傑的聲音順着風悠悠傳到家入硝子的耳朵。

“她給我打了電話，想要我來救人。但是當時我在……我在救别人。”家入硝子的話如遊絲一般，一碰就散，“所以我來晚了。來晚了就再也找不到她了。你說如果我當時要是接到電話就立即趕過來，一切會不會都會變得不一樣。”

“不會，高專内，無論是誰過來，這都是一場死局。”男人的身影深深俺烙印在夏油傑的腦海深處，他想不出誰能阻擋他的行動，而且他沒殺自己，也是因為不确定【咒靈操術】的情報。想到這裡，夏油傑心髒兀的一緊。

恩惠啊……

夏油傑本能驅動咒靈向盤星教所在地飛去，對于外界的任何東西，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隻一味固執地陰郁地鑽進自己的内心。

盤星教本部，星之子之家。

“伏黑，你沒殺了星漿體？”駕駛位的黑西裝，松開手刹，偏頭問道。

“沒有，訂單不是說阻止同化就可以了嗎？還是說，你有什麼高見？”伏黑甚爾一臉兇狠，毫不客氣道。

“那沒有，隻是覺得與你的作風不符。”黑西裝抓了抓頭發，讪讪道，“到了，我們下車吧。”

一幢宏偉的建築坐落在山間空地上，直沖天際的方形塔頂，給處臨此地的人一種壓迫感。

與謝野晶子扶着天内理子站在門前，覺得這裡不像是教會聖地，反而更像是為了斂财建造的。

伏黑甚爾看着後面的三個人，挑了挑眉，說：“你們走前面。”

走進内部，迎面而來的是一個大廳，除了門的那一面，剩下三面都做了挖空。西裝男走在最前面，穿過幾扇門後，推開了正中間的一扇門。

門内有人，四十左右的中年男性坐在正中央。他面容清癯，在看到西裝男的那一刻露出笑容。

緊接着，在看到還活着的星漿體，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西裝男見中年人臉色一黑，率先開口道：“這位是盤星教代表理事，圓田茂。”

“伏黑甚爾。”伏黑甚爾随意找了個沙發坐上去，全然不顧圓田茂的表情。

圓田茂厲聲質問：“她為什麼還活着？”

西裝男在中間轉圜：“不是隻要阻止同化就行了嗎？過去今晚，星漿體還活着，不一樣是阻止同化了嗎？”

聽到西裝男的話，圓田茂面色稍緩。他走到天内理子身邊，毫無顧忌地打量她。片刻，他才開口說：“她死了才是最好的結果。”

跟在與謝野晶子身後的天内理子，聽到毫不掩飾惡意的惡語，小臉慘白了幾分。

“她活着，會有更大的用處。”與謝野晶子一把把天内理子護在身後。她早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對策，隻有利益綁在一起，盤星教才會妥協。她懂世故，卻不世故。

與謝野晶子冷冷直視圓田茂，說：“盤星教，始于奈良時代，現在将天元大人視為唯一的神明，阻止星漿體同化也是為了保持神明的純潔性。我沒說錯吧。”

圓田茂一愣，眼前被鮮血浸透的少女，如同地獄的惡鬼一般，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所以你雇傭殺手暗殺星漿體，表面上以維護正統性的理由，實際上是為了穩住自己的地位。可是你有想過天元同化失敗，對人類社會造成的影響嗎？”

被少女說出真心話，圓田茂也不再僞裝，他看向天内理子說：“與神明一同墜落，是信徒絕對的信仰。”

“那為什麼不另立名目，将同化的解釋權掌握在自己手裡，活着的星漿體，行走在人世間的神明使者，不是更比高高在上的神明更有說服力嗎？”與謝野晶子舔了舔嘴巴，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而且就算天元暴動，不是也有咒術師在前面頂着嗎？星漿體會是你們在亂世中新的神明。”

與謝野晶子口中的話，如雷貫耳。圓田茂癡癡看着天内理子，圓睜的眼睛中閃爍着詭異的光。他喃喃道：“你居然也這樣想嗎？”他不是沒有這樣設想過這樣的發展，可咒術師和非術師的差距，讓他不敢輕舉妄動。現在有了咒術師出面擔保，他也願意以更加溫和的手段來鞏固信仰。

“當然。”與謝野晶子見對方很配合。她莞爾一笑，肯定了他的發問。

圓田茂迅速調整好自己的狀态，面色如常地對着伏黑甚爾說：“款項會依次發放，另外還有一些補貼，請您不要嫌棄。”

伏黑甚爾看着極速變臉的圓田茂，譏笑道：“不愧是闊綽的教主大人。”

“不是教主大人，”西裝男眉頭一皺，反駁伏黑甚爾，拱手道，“還是多虧您幫忙了。”

圓田茂心頭大患解決掉，精神也不再緊繃，他看了看房間内的幾人，輕松道：“你們先行離開吧，至于星漿體，要留在這裡。”

天内理子秀眉緊擰，顯然沒有理解與謝野晶子剛才說的話。她緊緊攥着與謝野晶子的衣角，求助地問：“我要留在這裡嗎？”

與謝野晶子把手放在天内理子的肩膀上，給與她支撐，溫柔地說：“我會在這裡陪你到明天。”

“還有我。”一直沒有說話的黑井出聲道。她作為靠譜的成年人，聽懂了與謝野晶子的言外之意。星漿體沒有同化，咒術界高層對她的态度可能會一夕之間翻轉，現在她如果還想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留在盤星教是她最好的選擇。

“黑井……”天内理子眼淚汪汪地看向黑井美裡。

黑井美裡上前一步，抱住她，柔聲說：“我們是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