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肮髒的下水道,地面上污水橫流散發着惡臭,到處都是垃圾。
夏油傑剛剛結束一場戰鬥,現在正站在一處稍顯幹淨的管道處。
他的身形肉眼可見地清減了許多,原本合體的袈裟此刻顯得有些空蕩。他閉目将咒靈球一口吞下,眉宇間是揮之不去的倦意與深不見底的沉郁。
這麼多年,他本應該習慣咒靈球的味道,習慣吃下擦過嘔吐物、散發着惡臭味道的抹布,習慣苦澀、惡心、反胃、酸臭、腐爛的感覺。
他多麼迫切希望自己習慣這一切,他就有多麼抗拒這一切。
其實他可以不壓抑自己的嘔吐欲望,或蹲下或扶牆,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呃——”“嘔——”。
可那實在是太不堪了,他強烈的自尊心不允許他那樣做。
“夏油大人…您又瘦了。” 枷場菜菜子捧着熱咖啡,聲音帶着小心翼翼的擔憂。
枷場美美子抱着破舊的玩偶,用力點頭,大眼睛裡滿是心疼:“要吃荞麥面嗎?”
夏油傑看着乖巧的兩個養女,扯出一個安撫性的微笑,聲音有些沙啞:“隻是最近胃口不太好,别擔心。”
他接過咖啡,卻隻是放在手邊,并未飲用。食物的味道對他而言,似乎早已失去了吸引力,甚至成為一種負擔——每一次進食,都像是在提醒他體咒靈球那令人作嘔的滋味。
枷場菜菜子和美美子對視一眼,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枷場菜菜子捧起案闆上的碗,用筷子挑起荞麥面,湊在夏油傑的嘴邊,哀求道:“夏油大人,您吃一點吧。”
夏油傑見她們如此堅持,伸手接過碗和筷子,撈起兩根面條吃了下去。
面是熱的,湯也是熱的,這使那種無處不在的反胃感更加清晰。
夏油傑吃了兩口後,沒有将碗放下,笑着對着枷場菜菜子和美美子說:“我會吃完的。”
他瞧了一眼外面的天光,繼續說道:“很晚了,你們也該去睡覺了。”
“是,夏油大人。”
枷場菜菜子和美美子離開了這間和室。
她們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反而向與謝野晶子所在的地方走去。
枷場菜菜子和美美子,她們在看見與謝野晶子第一眼的時候,恐懼占了上風。
原因無他,漆黑的夜晚,清冷的月光,渾身是血抱着屍體的無眼女人,不似活人,猶如鬼魅。
沒有人不會害怕,更何況她們隻是個六歲的孩子。
說來很奇怪,夏油傑在月影村的行徑,并沒有避諱枷場菜菜子和美美子。
難道對父親孺慕之情會沖淡對血腥的恐懼嗎?
或許對于她們來說,夏油大人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帶她們逃離夢魇。
“叩叩——”
和室内,與謝野晶子正在給妖刀“幻刃”做日常的保養。
這是一把特級咒具,按照常理來說,并沒有保養的必要。
現在她做到了最後一步。她用濕布擦拭刀鞘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塵,再用幹布擦幹之後,才出聲回答:“請進。”
這個時間點,她想不出會有誰來找她。
所以當她聽到枷場菜菜子的聲音後,面上閃過一絲驚訝。這兩個小孩一向是對她避而不見的。
“與謝野大人,”枷場菜菜子對與謝野晶子的稱呼,和對夏油傑的稱呼是一緻的,“您能幫幫夏油大人嗎?”
枷場美美子看了與謝野晶子一眼,又連忙收回目光,附和道:“夏油大人需要您的幫助。”她還是害怕與謝野晶子的眼睛。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夏油大人的眼睛是璀璨的金色,他的目光總是令人感到溫暖。與謝野大人的窗戶消失了,她的情感也随着窗戶的消失而消逝。
對于枷場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請求,與謝野晶子有點摸不到頭腦,疑惑地問道:“夏油君怎麼了?”
枷場菜菜子鼓起勇氣,直視與謝野晶子的“眼睛”說:“夏油大人吃不下去飯,他瘦了好多。”她們被夏油傑教導得很好——與人交談時,要直視對方的眼睛,以示尊重。
“夏油大人上周新做的袈裟現在都變得不合身了。”似乎怕與謝野晶子不清楚夏油傑到底瘦成了什麼樣子,枷場美美子特意在“上周”和“不合身”上做了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