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雲城已經是個全國有名的旅遊城市，許多外地人會趁着雲城天氣好的季節來遊玩。雲城超越期待，一年四季都是好天氣，遊客每個時節都絡繹不絕地到來，當地發達的旅遊業養活了雲城本地成千上百個家庭。

柯亦然家裡沒有青壯勞動力，做不了掙錢的好工作，隻有她和年邁的外婆住在山區少數民族的一個鄉裡，一條鄉路通往縣城，每天她去上學，外婆去縣城賣手工縫制的花鞋底。

十八歲的柯亦然，白天和黑夜泾渭分明，白天看見的是花團錦簇的風景城市，夜晚等待她的是不見葷腥的晚飯和石頭青瓦、外婆一樣年紀的老建築。

拮據是記事兒以來，家裡面臨的最大問題。

元旦過後，還有六個月她就要參加高考，縣城裡的教育資源一般，她又不聰明，最近上課頻頻走神。

同桌尚曉雯搗她手肘，使眼色，“手機又壞了？”她見柯亦然發呆，以為她那台和老年機差不多老舊的手機又出問題了。

“我媽馬上給我買蘋果最新款，買了我這台就給你用。”

柯亦然回神，立起書本擋臉，腦袋湊過去，“沒壞，我想事情呢。”

“想什麼？”尚曉雯同樣動作，書立起來。

兩人的座位在靠窗最後面，她們掩耳盜鈴，咬耳朵。尚曉雯喜歡動漫，聯想功力深厚，“你不會是有喜歡的人，在發·春吧？”

柯亦然白眼翻到天上，桌兜下大長腿劈到她膝蓋下，作弄地踢一腳，“瞎說什麼，我在想掙錢的事，上周去江叔的旅行社問，人家怕耽誤我學習拒絕了。可在教室裡，我根本學不進去，我在猶豫要不要翹課去賣花。”

“你這麼缺錢嗎？”

柯亦然點頭，“外婆眼睛不好了，我不想她再熬夜納鞋底，現在生活都是問題，我是不可能去上大學的，不如趁現在找個工作，以後就留在雲城給外婆養老。”

尚曉雯很苦大仇深，高一時，她們還約好畢業旅行北上看看呢，當時柯家情況還沒這麼糟糕，現在……“小然，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的，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你不要太悲觀。”

柯亦然歎了一口長氣，還想說點什麼，遠處粉筆頭和老師的怒吼同時傳達，“柯亦然、尚曉雯，這麼愛講話，到講台上來說啊！”

她們被吓一激靈，立刻坐正，認錯态度良好，“不了不了，我們不說話了，好好聽課！”

語文老師臉色比鍋底還黑，重新拿一根新的粉筆，不搭理她倆，開始講課，“高考必考文言文背誦，一句兩分，不背是傻子……”

柯亦然和尚曉雯倆傻子對看，柯亦然做鬼臉逗她，尚曉雯想笑又不敢笑。

校服兜裡的手機“嗡嗡”響，柯亦然害怕被老師又逮住，扔一支筆到地上，趁撿東西的空當看是誰。

來信人江叔：【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年紀的遊客需要地陪向導，你有興趣的話放學來店裡我和你聊聊。】

從天而降工作機會！柯亦然很激動。

六點下課，她翹了晚自習，坐尚曉雯的小電驢去江湖旅行社見江叔。到店門口，尚曉雯把她放下，回自家民宿吃飯。

柯亦然一推開玻璃門，就給茶桌邊的江叔鞠躬感謝，“謝謝江叔給我機會，我一定……”

“别别别！”江叔紮長辮兒，留絡腮胡，被風吹皴的皮膚像一張有年頭的明信片，一副曾經浪迹天涯、混過江湖，現在金盆洗手的樣子。

“我店裡不搞虛假那套，來都是朋友，不管年齡和職業，大家都平等。我給你介紹介紹客人信息，你要不接，也沒事，在這兒，顧客也不是上帝。”

為了錢，我什麼都接的，柯亦然在心裡狂吼，面上卻想表現得淡定和文靜，可一雙圓溜溜靈動的大眼睛就這麼看着他，要翹不翹的嘴，和海綿寶寶似的，怎麼看怎麼不文靜。

十八歲的柯亦然，是個臉嫩得能掐出水，一颦一笑，青春洋溢，活力十足，人見人喜歡的姑娘。

“行了，别賣萌了，這單沒那麼簡單，客人和你差不多年紀，一看就是高中生，又是外地口音，問住哪家酒店民宿還不說，我覺着像是離家出走的，怕他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