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吸溜。”
柯亦然被熱辣滾燙的米線激出一身汗,筷子轉兩個圈,把一坨米線均勻地卷在筷子上,然後一股腦塞進鼓鼓囊囊的嘴巴裡,最後居然還有空餘可以再吃幾根豆芽菜,最後囫囵一口咀嚼,臉頰兩邊的肉肉被撐得鼓起來。
湊近看,一個白皮肉餡兒大包子。
從一坐下,他就在看她,不自覺地視線中心裡隻有她。她旁若無人地進食,他不打招呼地自來熟地看她。
咀嚼完一口,她擡頭,看被油漬腌入味的桌子對面的紀雨,“你看我幹什麼?看大半天了,你是不喜歡米線嗎?”他面前那碗動都沒動,“還是你想吃我這碗?可……我們的是一樣的啊。”
她很不理解,他從一進店裡就怪怪的。
紀雨不好意思地挪開視線,滿腹心事讓他一點食欲都沒有,腦子裡理不清的問題交纏在一起,脹脹的。但他又不想離開,逼自己坐在這裡。
筷子拿在手心裡,他居然也撒謊了,别扭地回:“哪有看你,隻是好奇你為什麼吃得那麼多,你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柯亦然一對比,是了,自己這碗都快見底了,他們排隊等了二十分鐘,米線一上桌,她幾筷子就一大碗下肚。
她沒有被嫌棄吃相不好的難堪,嘴一撇,“我說了我餓了呀,餓的時候管不了那麼多,倒是你,是不是男人啊,這麼秀氣。”
紀雨拿了小碗,将大碗裡的米線盛一點出來,就着湯,小口小口吃着,也不像她,發出吃面的吸溜聲。一對比,比柯亦然優雅一百倍。
“這是餐桌禮儀。”
“哼,你以為這是西餐廳呢,裝什麼。”她才不會被影響,繼續把剩下的快速吃完,甚至嫌棄分量少,把湯都全喝完了。
大碗擱在木桌上,她微笑着撫摸肚子,紀雨問:“吃飽了?”
她隔着肚皮摸骨,滿足中帶着一絲絲遺憾,“隻能說七成飽吧,其實我還能再吃一碗。”
紀雨就要擡手:“那再要一碗吧。”
柯亦然一想到自己全部錢都花光光了,不舍地搖頭,“算了。”
“那都吃完了,我們走吧。”
“欸!”柯亦然指着他面前的米線,就那一小碗被吃掉了,大碗裡還剩很多,她難以置信,“你是貓?吃這麼少,你是看不起路邊小攤嗎?”
這話一出,周圍幾桌的人都看戲一樣轉過來,紀雨臉上不自然,解釋道:“不是,我出門前吃得很飽,現在不餓,所以……”
“害,你早說嘛,不要浪費糧食,我幫你吃。”
柯亦然直接一碗端過來,就着碗口大口吸溜,臉上那副終于餍足的表情讓紀雨卡在喉嚨裡的話終是沒說出來。
他想說的是,我吃過的,你不嫌棄嗎?但好像不需要問,就能猜到她的回答肯定是不拘小節地,潇灑地擺手,表示不在意,甚至還可能是過于親昵地表示她不在意的原因,是因為别的……
她好像,真的有點喜歡自己。
一個人隻有因為愛,才甘願付出和承擔。
紀雨雖然不會愛人,但知道愛人應該有的樣子,他在媽媽身上看到過,對記憶裡那種模糊又暖洋洋的感覺記憶深刻,這種感覺甚至沒有在奚家其他人身上見過,反而在柯亦然這個陌生人,牽着他跑的時候,和她坐在對面,大口吃着自己剩下的米線的時候,窺探到了隐晦的一角。
柯亦然永遠不會料想到,精心策劃的英雄救美,不如她在大街上覺得好玩亂說的胡話,不如她隻是餓了大口吃一碗米線,心好像會自己識别真假,假的怎麼僞造都成不了真,真的輕而易舉就可以突破層層防線,打入冰封的内心。
當她吃完,抽張紙擦嘴,在腦海裡謀劃接下來要如何想個更好的計劃套路紀雨時,這人再次提及她的痛處。
“你需要錢嗎?”
柯亦然剛剛吃飽喝足,心情舒暢,聽了這話忍不住,直接怼回去,“誰不需要錢?”
她指着周圍的路人,不管是來運城旅遊的遊客,還是當地做小本生意的本地人,大家忙忙碌碌,享受生活需要消費花錢,賺錢營生需要攢錢家用,“你問問每一個人,他們需要錢嗎?怕是隻有你——”
這種大少爺才不需要錢,錢多到好幾輩子都用不完。
她沒說出口,紀雨明了,對于奚家的富裕程度無需謙虛,奚氏股份的百分之一,是雲城近萬人的一輩子加起來也賺不到的錢,所以他拿出低調的驢家格紋錢包,展開露出裡面一沓紅色鈔票,足足有二三十張。
他對她說:“你要多少?”
柯亦然直接愣了,“你要給我?”她非常不理解,好像窮人幻想富人挖土用金鋤頭一樣,有着天塹那麼大的認知差距,原來……不需要當他女朋友,也可以讓他為自己花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