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妝師小姐姐又說:“等我有一天真的受夠了肯定會走的,但在那之前,我還要在工作室多學習,畢竟布魯斯的實力是真的強。
比如他看人就很準,發掘了你,剛才你走進這間房間,我還隻以為你是個有點小漂亮的普通女生,但換上衣服,加上妝造,簡直是大變活人,天生的時尚容器,什麼風格在你身上都适合。”
柯亦然覺得她和布魯斯都是那種誇人不償命的類型,她聽了這麼多形容詞,越發懷疑她們口中的那個人是自己嗎?
小姐姐看她一臉不信的表情,“不信你自己看。”
給她換上了複雜的服飾,全套手工縫制的蓬蓬裙,一層一層材質不同,綠的程度也不同。頭發做成了小卷然後随意地挽成一個自然的丸子,一張臉沒打白得瘆人的粉底,而是突出原生感,輕輕地上了一層蜜粉,臉上的紅血絲都沒遮住,湊近還能看清楚皮膚質感和小絨毛。
柯亦然看着鏡子裡那個宛如從童話故事裡逃跑出來的田園公主,眼神發了愣,這人簡直像平行空間,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她都不認識了。
以及,她突然看到了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模特是一個可以快速體驗另一種人生的幸運職業,如果她做膩了自己,就可以套上另一個軀殼,成為别人。
更棒的是,還可以養活自己和家人,一舉兩得。
柯亦然要從化妝間出來,各部門已經就位,就等模特了。偏偏布魯斯跟個傻缺一樣,攔着其他人不許看,把紀雨推到門最前面的位置,要他第一個看見柯亦然。
紀雨:“?”
布魯斯拳頭砸在自己胸膛上,一副兄弟你放心,我還會害你嗎的表情。
柯亦然一開門,華麗登場,然後看見紀雨傻愣愣地站在門口,她不解:“怎麼?”
紀雨沒說話。
柯亦然:“你怎麼用這個眼神……你不會是不認識我了吧?”
始作俑者布魯斯高興地連連鼓掌,大贊化妝師:“對對對,這就是我要的效果,你終于和我心有靈犀了一次。”
化妝師:無語子,誰要給你心有靈犀。
緊接着,布魯斯:“加獎金。”
化妝師滿含深情,九十度鞠躬:“謝謝老闆!”
紀雨還傻愣着,柯亦然在他眼前,用手晃了晃,紀雨的眼珠子終于轉了轉,然後視線定在她臉上,他特别認真又嚴肅地說:“你今天很不一樣。”
“不好看嗎?”不應該啊,柯亦然提起裙角,自我審視一番,皺眉提出:“是不是你不喜歡這個風格?”
某人别扭地轉過頭去,耳朵又偷偷地紅了,“好看,沒有不喜歡。”
布魯斯和化妝師對視一眼,再次心有靈犀說出同一句話:“他誇你好看,他說喜歡你。”
紀雨抿唇,突然覺得室内很熱,想逃出去。
柯亦然也羞紅了臉,“你們腦補太多了,他可沒說這句話。”要讓紀雨說一句喜歡自己,跟要他命一樣,沒那麼容易!
布魯斯:“诶呀小情侶膩歪的機會還多,先讓我們把照片拍了,景都置好了,這個點的光是最好的,你快幫妹妹提裙子。”他指揮化妝師做事。
裙子瞬間像一座大山一樣被拎走了,柯亦然一左一右被兩人托舉着,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在絲滑地滑行,像個輪椅。
“紀雨!”她對身後的他喊話,“你别走,我一個人不習慣。”他是她的定海神針,是她的定心丸,有他在,她自在。
院子裡的布置滿眼都是白色,柯亦然躺在白色花瓣上,像一個剛剛蘇醒的植物女神。
布魯斯拍片的特色是,他拍的不是一張靜止的照片,而是通過一張照片講述一個故事,每張圖裡都帶有情緒和主題。所以他會用語言引導模特演繹,變化表情和動作。
柯亦然在周圍全是工作人員的情況下,總覺得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搔首弄姿,每一個表情都是無病呻吟,漸漸地她沒了自信,狀态越來越差,甚至不敢看向相機鏡頭,總覺得下一秒就要無助地哭了出來。
紀雨一直站在布魯斯身後,他出聲,提議:“要不休息一會兒,喘口氣再拍。”
布魯斯是一以貫之的性格,不是那種悠閑的性格,他想說:休息什麼休息,天光是那麼好追的嗎?
紀雨走到他面前,小聲:“剛才聽到你的電話震動了,不小心看到好像是你對象發來的通話邀請,你确定不去回一個?”業内聽聞布魯斯脾氣暴,急性子,但怕女朋友第一名,隻要拿女朋友當擋箭牌,總能達成目的。
“不可能——我女朋友不會……”掏出手機一看,“诶呀,這姑奶奶怎麼這個點兒給我打電話,不回我還能回家嗎?”
“全場休息十分鐘,都重新找一下狀态,我去去就回。”
工作人員見布魯斯屁颠屁颠地跑走了,各自懶散起來,喝咖啡的喝咖啡,閑聊圈内八卦的聊八卦。
紀雨從外圈走進拍攝景内,柯亦然因為衣服限制,并不能随意走動,幫忙脫裙子的化妝師姐姐也摸魚玩起了手機,她就這麼呆呆地躺在草坪上,無神望天,等待時間流逝,噩夢重返。
原來每一個光鮮亮麗、隻要站在那兒就能輕輕松松賺錢的工作,背後都有自己沒看到的辛酸,布魯斯不是說她是天生為鏡頭生的嗎?那為什麼她一感覺到被注視,渾身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紀雨什麼話都沒說,往她旁邊一躺,兩人并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