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後,紀雨獨自坐上出租車,對司機說:“去京郊奚園。”
司機師傅操着一口正宗的京腔:“麻靈兒的坐好,走了啊。”推上打表器,車子轟隆一聲啟程了。
路上師傅想和紀雨閑聊,“您大晚上的上那兒去拜訪?求人辦事沒拎點東西啊?空手去人家能見你嗎?”邊說他通過後視鏡看紀雨。
紀雨戴了頂低調的黑帽子,低頭眼睛引入黑暗,隻留出一個尖削的下巴,他不搭話茬,保持沉默,手機換了個賬号,一打開就是這段時間收集的懷夕堂在雲城比較可疑的業務往來。
這事還要多虧那三個從奚氏集團帶來幫忙的技術員,紀雨一開始有所懷疑,就讓他們去幫忙打探消息了,他們表面是隻懂技術的老實人,但奚氏出來的沒有一個是傻子,紀雨想了解的情況,他們不知不覺就撬開了一個口子。
紀雨看着手機上隐藏文件裡密密麻麻關于奚川柏背地裡做的灰色事件,任何一件要是被記者曝光,不僅雲城的天會變天,首都奚氏集團的股票也會大降。
奚原和女明星的事還未浮底銷聲匿迹,砂石又被洪流卷帶起來,奚氏的風評将直接沉底。
沒有提前通知,紀雨突然出現在奚園,由外公的秘書通知,他深夜在書房見到了外公。
外公還是和之前語音通話裡一樣高高在上、不容置疑,一見到他,就陰陽怪氣,“還以為你要躲到什麼時候,這突然回來是幹什麼?缺錢了?”
紀雨乖巧規矩地坐在沙發上,将手機裡的文件傳給外公一份,“您看了這個再說。”
外公兩隻手放在桌面,手指交叉,擺出一副長輩訓誡小輩的姿态,紀雨沒接招,直接公事公談。他起身走到了電腦前,戴上老花眼鏡點開郵件。
入目便是一驚,越往下看稀疏發白的眉頭已經氣到立起來。
“他敢!”又急又氣的聲音一出來,他就被嗆到咳嗽,一下接一下,臉色咳出血色,眼神裡除了震驚,還有失望。基于他對自己小兒子的認識,奚川柏不僅敢,從小到大就是個愛走捷徑,不踏實,重利重欲的人。
這事兒八九不離十,是真的。
外公瞬間老了十歲,咳嗽之後是大喘氣,每喘一下,氣勢就萎靡了下去。還想裝威嚴長輩教訓紀雨,現在就是個養出沒出息壞心眼兒子的可憐父親。
他語重心長地歎氣,“奚紀,你覺得這事兒要怎麼做?你幫外公想個辦法,怎樣讓這事兒神不知鬼不覺地過去。”
呵,居然想包庇親兒子,紀雨在心裡惡心了一下。
“外公高看我了,我能想到什麼辦法?不如您問問我哥,或是找個律師問一下,這種情況除了死刑還有别的判法嗎?”
奚逢慶年輕時候有一雙狹長尖銳的鷹眼,看人如給人剝皮削骨,中年以後愛裝一副和藹可親、善良老人的模樣,但裝的永遠不是真的,比如現下這個情況,他看紀雨的眼神,就恨不得讓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對待親外孫都如此,紀雨想起早先,自己和柯亦然說虎毒不食親外孫,真打臉。
奚逢慶老了,但不頭暈眼花,他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做什麼事,比如現在,他不能和奚紀正面對抗。他采取打親情牌政策:“最近和你哥有聯系嗎?他的婚事打算辦在五月,到時候你回來見證一下。”
紀雨直覺不好,“和誰結?謝家還是?”
奚逢慶淡定喝茶:“除了謝家還會有誰?我讓秘書給你訂一套頂級的西服,正式準備你的第一次公開亮相吧。”
這意味着,他将以奚家二子的身份走到人前,成為奚氏集團接班人行列,親兄弟争權,豪門秘辛馬上會成為大衆茶餘飯後讨論的八卦。
“我不。”紀雨第一次直接明了地反抗外公的決定,他說:“就算坐上那個位置也不能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外公我要的你永遠不懂。”
奚逢慶笑了,帶嘲笑意味的,“你想學你哥搞自由戀愛那套?兒戲!要是你現在有了喜歡的人,我勸你早日分開。你哥和那個女人的事曾經我沒有攔住,你?
我不會讓錯誤發生第二次,奚紀,身為奚家人,有錢有權就夠了,代價早在你出生在奚家就注定了,真心,真愛都不可能發生,清醒點,奚家小少爺。”
紀雨桌下将拳頭攥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恨不得現在就砸了面前這黃花梨桌,把什麼奚家人隻能怎麼怎麼的一套說法踩在腳下。
他深呼一口氣,做出決定,再看外公,“可惜來不及了,資料我已經發給媒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