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亦然不知道這麼遠的距離紀雨看不看得清她此刻的表情，可不管他看不看得見，她也要用力地朝他揮手，眨眼俏唇，“男朋友，明天見。”

“明天見。”紀雨回以揮手。

她們的動靜已經屬于擾民程度，柯亦然不敢多待，最後和紀雨遠遠深情對視了一眼，就回到了病房裡。

紀雨隻是擡頭看着她，聽人說話注視對方是一種禮貌，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在柯亦然眼中有那麼含情脈脈。他繼續往門口走去，坐出租車去奚園。

從那次首都回來，他一直住在奚園，舅舅奚川柏因為他舉報的事看他不順眼，但被父親奚逢慶明令禁止動奚紀，所以他隻能暗戳戳地給奚紀找不痛快。

奚園現在避風頭，大門緊閉，不歡迎外來賓客，奚川柏每天在家閑得逗鳥看劇、混吃等死，最有精神的時候就是奚紀從外面回來，他在他院子門口等着，嘲諷他：“又去給鄉丫頭當牛做馬去了？”

奚紀懶得理會他，繞過他進屋，奚川柏不會輕易放過機會，跟着進屋後找個最顯眼的地方坐下來，繼續逼逼：

“你哥的婚禮你不會要帶女朋友去吧？我勸你别讓她丢奚家的臉，舉國大辦的豪門婚禮，多少名流和媒體都去，你要是帶她去，寫你的八卦小報和你哥得有一拼。”

奚紀聽煩了，直接走進浴室，把門一關，浴缸裡放熱水，嘩啦啦的聲音阻攔外面刺耳的雜聲。

奚川柏冷笑，“呵，還有脾氣，我看啊，奚氏由你們兩個戀愛腦兄弟繼承白瞎了，還不如讓老爺子給我。”

他本來是随口一說，說完後突然虎軀一震，對啊，憑什麼不行呢？我成熟有閱曆，讓我離婚和誰聯姻我都願意，隻要為了奚家的未來，為了更多更好的利益，我什麼都做得出來，我才是最好的繼承人。

他起了心思，要去奚逢慶眼皮底下磨，奚紀和奚原一下子從他不看好的外甥變成了有力的競争者，怨變成了嫉妒和恨。

等奚紀從浴室裡出來，他手裡拿着毛巾擦頭發，身上穿着寬松的深色浴袍，視線在屋内環視一圈，沒看到奚川柏的人影，松了一口氣。

叉着腿坐在椅子上，毛巾随意地扔在桌上，任由頭發濕答答地往下滴水，他睜着眼數地上的水珠。奚川柏嘴巴比茅坑還臭，但他也切中了要點，他和柯亦然的戀愛必須隐瞞，不見光。

甚至直到柯亦然去首都念大學，他們的關系也不能被學校的同學知道。在雲城他可以是紀雨，沒人知道他的背景，一旦回到首都，身為奚紀，他身上将多出許多無法計算的打量目光，柯亦然會不自在和安全。

保護她，是愛她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手機上不斷有新信息跳出來，全來自激動得睡不着的柯亦然，紀雨回了一句：【剛才在洗澡】，解釋自己的不在線。之後的兩個小時，紀雨半躺在床上，耐心地回應她每一個天馬行空的問題。

柯亦然：【紀雨，你有多喜歡我？】

他被這個問題問住，不善于情感表達的他選擇用比喻修辭來描述：【像喜歡雲城的天空和樹一樣。】

柯亦然是個會自動腦補的人，她想起第一次見紀雨填寫的表格，當時紀雨死氣沉沉的，狀态不好，但他有喜歡的景色，換算一下，他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他很喜歡我咯。

她暗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當時你是不是有輕生的想法？】

【輕生？沒有，隻是覺得生活無趣而已。】

柯亦然再次換算：【所以，我是給你無趣的生活帶來快樂的存在，對不對！】

紀雨：呃……【算是吧。】

他回得勉強，柯亦然早就知道他是個什麼脾性的人了，明明心裡喜歡慘了，嘴上卻總是說些模棱兩可的話，什麼“還行”“都可以”“你說是就是吧”，心裡别提多高興了。

讓他談戀愛後一下子就轉性，要求太高，柯亦然隻求他可以随時都在，别消失，以陪伴這樣具體的行動來代替花言巧語，她就會相信，他一定非常喜歡自己。

【我沒告訴你，我很愛你，比喜歡多多了，所以哪怕你還隻是有點喜歡我，對我有好感，我也很開心。我們在一起，未來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我不奢求你也說愛我，但希望以後見面的每一次，你都要抱抱我，我喜歡你抱我，可以嗎？】

對于紀雨這種有情感表達障礙的人來說，肉麻的情話能讓他掘地三尺，想要挖個坑埋了自己，但具體的行動指令可以幫助他處理掉這種情感不适的感覺。

【好，時間不早了，你早點睡，明天我給你帶米線吃。】

【好！！！我饞死外婆，她早就想吃了，就我們吃，不給她吃。】

确定關系的這一夜注定是不同凡響的，柯亦然在睡夢中都在笑，安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的醫院病房裡，柯亦然這個死丫頭時不時發出瘆人的動靜，吓得外婆背後發涼，以為是黑白無常來收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