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仙一時間也怔住,隻見李臨書阖了眼目,默念法訣,右手雖因毒咒而傷無法動彈,左手的水劍卻發出耀眼的光,将整個院子全然照亮,迫人隻能勉強眼眯一絲縫。
那水劍果然在左手更顯威力!
他人還在發愣,忽聽得李臨書高聲道他姓名:“程仙!”他忙也應道,眼睛移到她的臉上,見李臨書已輕踮起一隻腳,躍至空中,左手的水劍仿佛已然成為她的右手,将她身上的外衣挑了下來,罩在他的頭上。
程仙尚不知她的用意,鼻間嗅到她慣用的茉莉清香,眼睛被外衣罩住不能視物,隻忽然感受到腳底一冷,這才知曉李臨書為何如此。他偷偷揭開罩頭的外衣露出一個頭,隻将這白紗一般的外衣裹住自己——
水劍同樣飛在虛空之中,橫在李臨書面前,她咬破左手兩指,将自己的血倏忽抹在了劍鋒之上,原本應是煞白的水劍,立刻變成血一般的紅色,偏而散發出幽寒之氣,隻教人覺得怪異又恐怖。
那青鬼也發覺了李臨書這來勢洶洶,心中十分不安,隻一定要說什麼來打壓她:“所謂的正派所修的就是此等見不得人的法術嗎?”
李臨書右手仍是垂落,眼中寂寂,隻仿佛垂看蝼蟻一般。她清冷的話語亦帶寒氣,一出口,便讓白骨骷髅與小姑娘身上都結出霜花——
她道:“道可道,非常道,望爾等莫要妄言。”
聽聞這話,程仙耳動,眼前的李臨書竟讓他覺得十分陌生。心裡忽然産生一種惶恐,仿佛兩人之間的差距又莫名被劃出一道天塹。
那青鬼怒了,小姑娘也不用白骨骷髅,自己從替身後走了出來,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罐。她的聲音仍是稚嫩,隻說的話裡滿是挑釁:“既如此,我倒偏要颠覆你這道!”
話畢,她打開小罐,隻對李臨書方向一吹——
霎時間,背後火焰四起。原本還被困在鐵爐裡的道火,此時像是全然逃脫了束縛,如水一般流過爐台,流向李臨書與程仙。道火越往前,焰火便越高,黑煙亦不斷自我吐哺,形态搖曳間,仿若勾人心魄的歌樓賣笑人,讓人免不了沉淪的結局。
程仙有些怵,不禁抓緊了身上裹的外衣。隻是這外衣雖能庇他免受寒冷,卻不知能不能應對那狂野的道火。
李臨書眉頭一皺,倒不是因恐懼這道火,而是見那幾乎要被淹沒在肆意道火中十幾名打鐵人,他們畢竟也算幾條命!
如今這道火流竄,空氣之中已漸漸漫溢開皮肉炙烤的氣味。
“程仙,你先顧着自己。”李臨書看也沒看他一眼,隻丢給他一句話。随即,她左手持劍為筆,畫出一個法陣,嘴唇翕張,阖目半瞬後又忽然啟眼——她順勢催動左手水劍命訣,逼出雙指破口的血,以血為祭,再次釋放化水為冰的寒氣。
她将劍猛地插到地底,一腳踩在劍把上,那鋪天蓋地的寒氣以劍刃為中心往四周湧去,所觸之物瞬間便被冰層覆蓋,凝定不動。
冰層刻意繞過地上的程仙往他身後的無邊道火撲去,冰火相撞,一股水汽無處而去直往天上走,倏忽間雲層便厚厚地積了起來,硬是将先前那層灰撲撲的暗塵給包湧開來。
小姑娘有些受不住地上寒氣,忙地爬到了那白骨傀儡背上。那傀儡身上雖也起了霜花,因着鬼身的緣故,到底難受限制。冰層亦撲向兩者欲凝封傀儡,小姑娘忙得将手中瓷罐對着冰層,呼呼吹氣,那冰層被吹出的道火燒退開,便隻得暫時圈住兩者,在周遭躍躍欲試。
雙方相持不下,青鬼眼見李臨書斜眼關注那邊幾個打鐵人,知她有所顧忌,一時間也難周全幾方,心裡有了打算。
她趁李臨書催動法術無法分神,一股道火煽向李臨書,李臨書分出一股心力阻擋,正在這時,那打鐵人周圍的道火卻猛地漲大,瞬時間幾個打鐵人已被焰火吞噬。
李臨書知青鬼是聲東擊西,不免生怒,心念一動,寒氣更甚,倒把程仙吓一跳——
那冰層為蓋過道火,亦快速覆滅了程仙所立之地,他見狀腦子一懵忘了反應,李臨書卻瞬移到他身邊,一把将他扯了過去,擦身之間,他耳邊忽地傳過李臨書淺聲話語,讓他醒了醒神。
她道:“縱是你上元清山沒學到多少術法,拳腳功夫總得會幾下……”程仙眼睛眨了眨,下一刻,程仙便被李臨書抛了向那青鬼,飛身之瞬李臨書又給他加了一道法訣助力,他立時會意,李臨書的劍此刻正插在地上守陣,而他現在正好充當了李臨書的劍:
兩人這番合作屬實出人意料,青鬼隻當李臨書是為庇護程仙,哪想到他順勢一腳踹向那白骨骷髅,聯結的骨架原先本就脆弱,根本受不住程仙這更攜帶私心的一踢,一腳下來馬上就被踹散架,随着各節骨頭飛散,那小姑娘也被這道力氣給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