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仙咽了咽口水,一時無話。
少年奇怪地掃了程仙一眼,不知他為何如此大驚小怪。隻是少年眼前也顧不得程仙,他開了門走出來,對着雲瑤道:“你莫不是雲家妹妹?”
雲瑤眨了眨眼,本不想表明身份,但既然已被人認出了,她隻好順勢承認。
少年喜上眉梢,熱切問道:“你不是被送出永壽鄉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她被送出永壽鄉之事,在此地不算秘密。然巫族之人安土重遷,少有遠遊之人,故而對外出之人,時常頗有微詞。雲瑤雖有一個身為族長的哥哥,也免不了她背後亦生不少閑話。
少年此時倒沒有挖苦之意,他們幼時是玩伴,故而見着她很是欣喜。
雲瑤道:“沒什麼事情,隻回鄉來看看。”
少年掩飾不住的興奮,說話亦是直白,道:“偶爾回來看看也好,雖然鄉中總有人亂嚼舌根,但總歸雲喬大哥擔着族長的身份,他們實際上也不敢再做什麼。”
雲瑤點點頭,将話題轉回了正軌:“我們欲尋令安大叔問些事情。”
少年眼中閃過疑惑,忍不住問道:“你尋叔叔做什麼?”
他話語中有一絲可惜:“叔叔今早去了神台祭祀浴神節,若是你昨日來,或許還能見着他呢。”
“你們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麼?”少年繼續問道。
李臨書看向他,轉眸淡淡道:“也不是。”
“或者你們同我說說,我要是知道,我便告訴你們。”少年盯着雲瑤道。
李臨書看了雲瑤一眼,想着随便探些口風,她思索了語言,似無意問道:“你叔叔此番去往浴神節,當也算是了卻心願了吧。”
少年眼中浮現得意之色,“那是自然。隻有村中三百歲者才能去的,我叔叔平日裡修德積善,想必此去一定能得個神職。”
李臨書似感歎:“三百年,确實也是個不小的年頭。”
少年點了點頭,同意道:“我巴不得這時間就像咕噜噜的風車一樣快點轉,難等啊。”
也罷,見少年對這浴神節百般贊譽,她預估些許。“既你叔叔已去,我們還是不叨擾了。”
少年見三人撤去問話之意,也不糾結,隻對着雲瑤笑道:“雲瑤妹妹,你要多回鄉來哩,不說你哥哥時常想念你,我也盼望着同你一起玩。”
“我哥哥……?”雲瑤似有觸動,忍不住喃喃。
少年道:“是啊,我還記得我們幼時常在祠堂後邊那顆槐樹下玩耍,自你走後,我也經常看見你哥哥一人立在槐樹下,應當是在想念你吧。”
雲瑤面色愣怔,眼中不禁泛出水意。她低聲道:“但他從未主動來尋過我,也不與我通信……”
少年見雲瑤欲哭,有些慌張了,道:“哎你别哭啊……”
他面上糾結,忍不住還是忍不住又解釋,“或許是因為他不能出去呢!”
聽聞這話,三人皆是一頓,齊齊看向少年。
少年似覺自己說漏嘴,索性破罐子破摔,他壓低了聲音,隻作閑話模樣:“我也不知道哈,我隻是聽說,我真的隻是聽說的……”
程仙沖他揮了揮袖子,催促他道:“你快說吧!”
少年眼神閃躲,道:“我聽說,永壽鄉每次出去一人。”
“這是什麼意思?”
少年瞥了一眼程仙,啧聲道:“就是說,雲瑤被人送出了永壽鄉,那麼其他人便再也沒有出去的機會了。”
也便是,縱使雲喬再思念雲瑤,他也沒有法子聯系雲瑤。
“這不可能……”雲瑤有些不敢相信。
少年卻不甚在意:“我也隻是聽說啊,不知道真的假的。”
程仙瞪了一眼少年,“那你搞得那麼神秘。”
少年卻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我看大家傳謠——啊呸——說閑話的時候,都是這樣的啊!”
裝作一副隆重的模樣,才更顯出說的話更有深意。
程仙咬了咬牙,一時間忘記了面前這人不知比自己年長多少歲的身份,隻想給人一榔頭。
“不過,”少年瞬時又轉了話題,他此時語氣倒是十足的輕松,“就是一直待在永壽鄉裡面也很快意嘛。我就從來沒想過出去永壽鄉。”
或許除去與雲瑤别離的雲喬,其餘永壽鄉人也都是少年這樣的想法吧。
“在這裡生時快活自在,五谷自足,沒有外面的什麼苛政戰亂,我就安心度過三百年,然後上天任神職,也是十分美滿的。”
程仙卻不由得要潑少年一盆冷水,“你怎知你就能繼承神位?萬一資格不夠,成了神仆呢?”
少年心思被他故意一挑,有些不滿意,隻是他轉念一想,仍是樂觀:“就是為神仆也不是不行。我既已跳脫身老病死之苦,想來那神也不會專門刁難我,讓我去做什麼勞役苦差吧。”
見少年面色欣悅,一副滿足模樣,李臨書卻是不由得心頭一重。
這世間,當真有如此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