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譽到家時,整幢别墅唯一的光源就來自于二樓客廳裡的電子屏。
盛明之一向不愛開燈,好像一隻貓,環境越暗,她看得越清楚。
她還躺在沙發上玩遊戲,身上披着一條暗紅色的毯子,和身下的紅色睡裙融在一起,好像一灘血。
電子屏的燈光映在她臉上,她玩遊戲的時候很專心,蓋着的毯子滑落了大半也渾然未覺。
“還沒睡?”
盛明之的視線終于從屏幕裡偏移開,餘光裡的黑影完整呈現在她的視野裡。她扔下手柄,語氣不無失望:“你沒死啊?”
鐘譽沒搭理她,徑直朝她走過來。
今晚的天氣不太好,少了一點朦朦胧胧的月光。
他立在沙發邊上,盛明之挑起眼梢看他,溢出一點欣賞的笑。鐘家的二公子鐘譽,長了一副好面孔,就是氣質太冷,即便昏暗之中看不清眉眼,都能感受到周身環繞的挺拔的寒氣。
外面還在下雨。他的行李箱留在二樓的電梯口,扔在沙發上的西服半邊肩被淋濕,深藍色又黑了一點。
“升官發财死老公?小寶,哪能讓你這麼輕易如願?”
鐘譽俯身,捉過她的腳踝,從西服口袋裡摸出一個盒子,裡面是一根紅寶石手鍊。他按着她的腳踝凸起的那塊骨頭,不疾不徐地給她帶上,吻了吻她的腳背。
“生日快樂。”
二十三點五十二分。
他傾身将她壓在沙發上,去尋她的唇。盛明之把手柄扔到地上,揪住他的衣領,故意咬他。
“天災不行。哪天我就自己動手。”
他堵住她的唇,剝開她的肩帶:“等你。”
室内空調還是太冷,她的肩膀已經冰冷了。
倒是呼吸,夾雜着殘餘的酒氣變得格外滾燙,比他掌心的溫度還要燙一些。
盛明之的手抵在他胸口,呢喃一句:“去洗澡。”
這夜的雨下到淩晨三點才停,月亮終于肯從藏身的雲層裡探出來一個圓弧,已經到了盛明之二十五歲的第一天。
她側躺着,閉上眼睛,還沒有睡着。
幾縷頭發纏在鐘譽指尖,被他勾開,他回了幾條消息,把手機放一邊。
鐘譽随口一問:“生日會還開心嗎?”
盛明之揚起唇:“當然啦。”
她敷衍一句,伸手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開機之後,沈泓儀的消息第一個跳出來:
【鐘譽還活着嗎?】
盛明之看了一眼鐘譽,他阖着眼睛。
【新聞頭條沒有及時報道,說明還活着。】
【恭喜。】
盛明之撲哧笑出聲。
鐘譽說:“媽媽讓我們明天回老宅,給你過個生日。”
她的眼睫閃了閃:“哪個媽媽?”
“你覺得呢?”
“哦。”
她又看了一眼鐘譽,他還是巋然不動的樣子。盛明之想起沈泓儀的話,此刻有個問題很想問他。
她跨到他腿上,眼神稱得上一句含情脈脈:“你是特地為了給我過生日才趕回來的嗎?”
鐘譽睜開眼,視野下落,她的頭發又一次勾上他的手指。
他露出了一種在盛明之看來大概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盛明之始終笑着,特别期待他的答案。
“明之,我以為你不是這麼自以為是的人。”
她心知肚明,可倘若不聽他親口說,接下來那句尖刻的話就無從出口了。
“那就好。吓得我以為你轉性了,這種自我感動的蠢事毫無意義。”
鐘譽對她會說出這句話毫不意外。事實上他從她主動問出那個愚蠢的問題時,就沒想過盛明之接下來會說出什麼好話,她一向這樣。
鐘譽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他對她從來都無可在意。
盛明之繼續說:“不過今天這件事讓我長了個記性。”
“什麼?”鐘譽專注地盯着她狡猾的雙眸,他隻是想聽一聽,盛明之還能說出多無厘頭的話,這對他無聊的生活确實是一點調味。
“哪天有空,找律師立個遺囑吧。萬一真出現什麼意外可怎麼好呢?”
鐘譽的指上好像殘餘她的發香,他擡手擦了擦她濕潤的唇:“有什麼可立的?我們又不會有孩子,我要是哪天出事,什麼東西不是你的?明之,你應該給我多買幾份意外保險才對。”
盛明之輕嗤一聲:“那還是算了,我會忍不住殺夫騙保的。”
她說完,準備從他腿上下來,卻被他牢牢按住腰。
“小寶,你應該祈禱我多活兩年。”
盛明之笑得乖張:“隻要兩年嗎?我可是為你求了千秋萬代呢。”
他叫她小寶,讓她忍不住生氣,在他唇上用力地咬了一口。
血腥味在彼此的口腔蔓延開。
鐘譽松開按住她後頸的手,在自己唇上抹了一把,猩紅的,有點刺痛。
他沒再說話,他下床穿好褲子,準備回自己房間。他們從結婚第一晚就分房睡,這七年,誰都不習慣身邊還躺着另外一個人。
走到房門口,盛明之轉過身子,眼前是男人的背影。
長腿,薄肌,寬肩,窄腰。
視覺效果和許多年前的背影重合起來,記不清了。
她重新躺下去,在鐘譽開門的瞬間開口:“你不能喊我小寶,我說過很多遍。”
鐘譽關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