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一應事宜籌備進展很快,政府對小微企業是有特殊綠色快捷通道的。在正式開工之前,江逾白安排了半天時間,去處理在正魂歸位之前未完的最後一點事。
即,去警察局。
此時距離事發,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
出發前,江逾白兩人就和解與否的問題率先展開了讨論。
江逾白剛說出自己的想法,就被邢和璧有些激動的打斷:“憑什麼要輕判,諒解?就該讓他坐牢,像這種行為就是報複社會的,危害公共安全,知道吧。”
“你不會真對那個人心懷愧疚吧?”
“該愧疚的人不是我。”江逾白隻是否定道,他扣好安全帶,繼續用電腦,真看起來并不太上心的模樣。
江逾白的理解非常簡單。
他的觀點是:兇手誤以為他是霸淩者所以鬧出來硫酸一事,為因。兇手因此進了監獄服刑,為果。
這一樁因果已經結束了。
兇手接下來也不會對江逾白要做的事情有幹任何擾,既如此,那就是可以諒解的——盡管說是諒解,看起來卻更是無視、冷漠。
此外,對于斷劫明面上的始作俑者的“諒解”,其實就算沒有現在被關在拘留所的那個冉安易,也會有其他人,這些人都隻是某個意志的載體而已。
江逾白這一生,斷劫不可避免。
在和天道相抗衡的鬥争過程中,一報還一報是他的基本行事準則。
毫無疑問,就算有這些邏輯自洽的理由支撐,這樣的行事作風也依然會讓江逾白看起來寬仁得過分,甚至有些愚蠢。
車速漸漸提起,風從車窗外吹進,把一車悶氣都吹散了出去。江逾白面上冰涼,倒讓那痛楚消解了幾分,他垂眸,繼續操作電腦。
邢和璧歎氣,但這畢竟是江逾白的事情,他不好多說。隻能是打算到時候找個什麼時間去和監獄裡的打飯阿姨搞搞關系,讓阿姨給某人打飯的時候手稍微那麼抖上一點。
因老早就預想到一定會有很多狗仔蹲守在拘留所這邊,邢和璧并不想讓傷還沒養好的江逾白被打擾,所以他很聰明的選擇和拘留所那邊溝通,更換了見面地點和時間。
拘留所那邊當然也不希望鬧出亂子。
于是,早上七點。
江逾白與他的明面上的“斷劫真兇”有了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次會面。
邢和璧本以為這兩個人一進入同一個空間,冉安易估計就會開始發瘋,畢竟不瘋的話,怎麼會做出那種恐怖行為,結果卻……
兩個人都挺安靜的。
其實邢和璧純粹是誤解了。
江逾白是在審視對面。
冉安易則是單純的不想溝通,拒絕溝通。當他完整看到江逾白的那一瞬間,臉色才稍微有了點變化,那是帶着點懊惱的。
“真恨當時沒潑了你一張臉,可惜了,就差一點。”
最好是全爛完。
江逾白平靜道:“也許你以後會慶幸當時沒做成。”
冉安易别開眼,不願多看對面的人:“你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賠償?估計我賠多少錢也賠不了你的經濟損失,呵,我是無所謂的。”他一副滾刀肉的架勢。
“我來除了和你解決這件事情之外,還有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确定是我傷害了你妹妹?”江逾白正色問:“是誰告訴你的呢?還是你自己臆想的。”
冉安易不予回答。
江逾白沒有得到回答,明确了對方不合作的态度。
他無聲一歎,對方的答案無足輕重,在他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接下來的談話也隻是走個流程而已。
這次見面的目的已然達成。
江逾白最後說了一遍:“我沒做過。”
他不喜歡重複自己說過的話。
但是打他在這個世界睜開眼,他已經說了好幾遍了,而且每一次說都是對着不同的對象,但還是同一個結果——沒有人相信他,這是一種邢和璧可能不太能夠理解的厭煩——這些話,還不得不說。
“你很愛你的妹妹,但你也許并不像你想象的那麼了解她。”
冉安易皺眉,果斷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半句都不想再聽。
“其實,我們才是一邊的。”
可能是因為青年始終保持着那種令人恐懼的平靜,冉安易并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江逾白該有的歇斯底裡、癫狂、恨他恨得面容扭曲的樣子。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你的人生被我毀了,你應該展現出那種痛苦來,你應該痛苦絕望、飽受折磨,從此一蹶不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兩人始終保持着的那種平靜的微妙平衡點,終于在此刻被打破。
冉安易最終還是沒忍住,他猛得拍桌站起,對着江逾白高聲道:“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是專門來惡心人的?你再怎麼胡說八道,我也不可能去和網友澄清的。”
“你的好皮相爛成這樣,這麼多年來午夜夢回,就沒有想到過自己曾經傷害過他人?現在你一定會夢到的,你夢到的不會是我妹妹,而是我!”
“你最好禱告在我出獄之後,你的人生依然保持這樣落魄的境況,不然你要時刻警惕,說不定還會有我這樣的人出現,我會再潑你一臉硫酸,也許不再是一臉硫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