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地方出了差錯,路希盯着明顯情緒過于亢奮的烏塔,腦子飛速轉動着。
在此之前,她與貝格一起去抓兔子來着。而現在……路希沒在附近感受到貝格的氣息。
她斟酌着開口:“國王的話,得有國民才能當上吧。”
烏塔立馬接上她的話:“戈登!戈登可以當我們的國民,還有小鳥、奶牛、山林裡的很多動物。我們可以對着植物唱歌,你不是可以變幻出植物嗎?那我們的歌聲的一定可以傳達到它們心中。”
路希認為問題不是這個。而且隻是霸占了一個島嶼的世界之王聽上去好寒酸哦。不過她還是順着烏塔的話說下去:“然後,我們要一直待在島上幹什麼呢?”
烏塔有片刻的茫然,不過她很快想好回答:“我們可以一直一直唱歌,也可以養很多很多小動物,養兔子,吃兔子……”她的語調慢了下來,像是在努力說服自己,“有時,會有像貝格她們的人航行到我們島嶼。我們可以又唱又跳地歡迎她們,帶給她們早就準備好的歌曲。當她們離開時,一定是幸福又快樂的。艾蕾吉亞的名字會被她們記在心中,漸漸地傳播出去,傳到大海的每個角落。”
“這裡一定會再次複蘇,會恢複到原來的景象。所有人都會到這裡來,這裡會再度成為音樂之都。”
路希眨眨眼,“聽起來很不錯。”
得到了肯定,烏塔愈發欣喜。“是吧!你也這麼覺得。那就這樣,留下來吧,路希。”
“好啊,不過我們還得開場宴會呢。貝格的船員們正在準備這些呢。”
“當然!我們會開一場有史以來,最厲害,最熱鬧的宴會!”
兩人達成共識,烏塔迫不及待地沖進忙碌的海賊們中,詢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助。芙麗那她們并未客套,相反,還真的讓烏塔幫着做了點小差事。
譬如一起探讨牆上塗畫的圖案,遞交顔料給有需要的其她人,編織花草環作為裝飾戴在頭上……幹活時也偶爾談論到過去的事。烏塔算是知道了這群女人原來都是海賊,從西海穿過偉大航路前半段來到此處。
一群女人們的冒險。
“……我以前,也想過當一名海賊。”
不知怎的,或許是感到她們的團結一心,又或是那份自由自在的态度讓她産生了些許羨慕之情,她有些遺憾地說道自己過去的夢想。
對着牆塗畫的女人噴完最後手中的顔料,搖搖罐子,悠閑地回道:“現在也可以去當吧。”
“不,我不會成為海賊,我會和路希留在島上,成為艾蕾吉亞的新國王。”
她的語氣滿是幸福,倒是聽到話中内容的女人們手中動作都停了會,片刻後,有人不動聲色的繼續聊了下去。
“海軍當國王,聽上去還蠻新奇的呢……還是說船精靈放棄當海軍了嗎?”
“诶,什麼意思?”
“啊,你還不知道吧。船精靈、不對,路希是海軍,很厲害的那種海軍哦。”
這下輪到烏塔停下手中的動作了。
“那個……能給我再多說點路希的事情嗎?”
這并沒有什麼好隐瞞的,當初世經報的報紙銷量大爆發,幾乎整個海域都知道那些事。衆人七嘴八舌的把某人的事迹告知烏塔。
和同伴們滅了南海的全部海賊,讓南海一舉越過東海成為最安全的海域;世經報有專門的報紙連載以她們為原型的漫畫,人氣幾乎一瞬就超過了海上戰士索拉。要說為什麼,因為男人打來打去的故事早就看厭了吧。
“反正我對索拉的故事是沒什麼興趣啦,正義的英雄是男的,邪惡的反派也是男的。哦,好像還有個女人,不過五個人中隻有一個是女人,搞什麼嘛,那種餐盤上作為點綴的花朵嗎?”
“作為海賊而言,我們很害怕她,畢竟她很殘酷啊……但是,如果我還不是海賊,隻是一個普通人……我一定很期望她能來到西海,把那些海賊們全部殺掉。”
“雖然這樣說好像把我們自己罵了進去,不過我也沒辦法誇海賊,要知道,船上的人過去有誰沒受到過海賊侵害呢……就是因為在島上有黑手黨,島外又有海賊,我想稍微活得好一點,才上了貝格的船。畢竟這裡至少全部都是女人嘛。”
“抛去所有恐懼與偏見的話,她和她的同伴們确實在南海創造了一個小小的奇迹,然後,那份奇迹展現在我們所有人眼前。如果是她們的話……如果能像在南海那樣一直走下去的話,說不定,世界确實會因此而改變。”
烏塔一言不發地接收着所有信息。芙麗那注視着她,片刻的思考過後,她從口袋裡掏出平時用來哄騙貝格的肉幹,遞給烏塔,關切問道:“幹了這麼久的雜活,你一定累了,我們去旁邊休息一會吧。”
烏塔暫時還不太會拒絕這份好意,接過肉幹,邁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跟了上去。
她們找了一處台階坐下。
芙麗那伸伸懶腰,喟歎道:“好久沒像這樣子休息過了。”
烏塔的笑容有些勉強,沒什麼精神氣地應道:“怎麼會?海賊,應該過得很自由吧。”
她對海賊生活的印象還來自于昔日在香克斯船上度過的日子。
芙麗那噗嗤一下笑出聲,“自由并不代表着和平與安全。你知道偉大航路有多少種奇異的氣象嗎?”
烏塔搖搖頭。
芙麗那說道:“其實我也不清楚,因為我們出航的時間連一年都沒到,就幸運般的來到了新世界。不過即便如此,也碰到了十幾種完全不同的氣候。”
她開始手舞足蹈,有聲有色地為烏塔講述過去的冒險。
“你知道天空會下超大冰雹的冰雹雨嗎?太可怕了,那些冰雹有的差不多跟我們的船差不多大,有的小一點,但也差不多有一個成年人那麼高,貝格那次為了防止我們的船被擊沉,努力地擊碎了好多好多冰雹,受了好重的傷呢……”
“有一次,海上居然刮起了超大的龍卷風!你能想象嗎?海上的龍卷風诶!我們都還以為要死在那裡了!要知道龍卷風可不會因為船長能變身一隻可愛的小狗而放過我們,我們隻能掏出備用槳,或者拿相似的東西代替槳,大家一起努力劃船,拼了命的逃離……”
“還有一次,明明天氣很好,結果天空卻一直在打雷閃電,嘩嘩嘩地落在海上,激起好大的浪花。我們的船都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開,還好這個時候船精靈已經上船了,我們也不知道她怎麼做到的,好像能提前感受到閃電落下的位置,一直指揮着我們前進。不過也有那麼好幾次失誤,多虧了船長皮糙肉厚啊,擋在我們前面。還有船精靈能一口氣召喚出好大的樹木,擋住了那些雷電……”
烏塔漸漸地聽着入了迷,仿佛自己也跟着她們一起參與了冒險。
“有時候天氣很好,風平浪靜,以為可以好好休息一番時,便會有不知哪裡冒出來的海軍,或者同行的海賊。碰見了海軍要跑,碰見了海賊得先觀察下是哪個船上的,賞金多少,能不能打過,能打過的話當然就得開打,畢竟我們的資金一大半來自于這些海賊,黑吃黑嘛。”
“你們明明沒做什麼壞事,也會被通緝呢?”
“海軍那邊的判定方式不太一樣,或者說世界政府判定海賊的方式不太一樣,隻要不是得到他們允許的,都屬于非法航行的船隻。而非加盟國島嶼出來的船,基本都屬于這類。”
“既然這樣……路希當初在南海剿滅的那群海賊……”
“你提起這件事了呢。關于這些,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答案,正如同我不知道她是抱着何種想法,何種目的做出這個決定,也不清楚她與她的同伴們要承受什麼。有人罵她們,恨她們,有人贊頌她們,跟随她們。總歸,每個人要走的道路都不一樣,貝格為了追求更廣闊的自由出海,我為了抛棄過往的生活出海……船上的許多人也有着各自出海的理由……不過,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倘若我們隻是一味地待在原先的島嶼,我們注定隻會被原先的生活覆蓋,那種有些令人窒息的、沉悶的、狹窄到一眼望到頭,無路可退的人生……我不想告訴你我的過去,因為那不是什麼好故事。我也沒有資格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告知你船上其她人的過去,即便我親眼看見過她們的故事……”
“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這片大海,那些我們尚未踏足的土地,那些我們還未航行過的區域……還有着同我們一樣的故事,就像這座遭到毀滅的艾蕾吉亞,在另一處海域必定也有同樣被毀滅的島嶼。說到底,世界的底色是相似的,天龍人壓榨貴族,貴族壓榨普通人,退無可退的平民們成為海賊,對着繼續曾和他們同為普通人的同類們出手。”
“惡性循環,舊時代卻這樣一直延續下去,可總有人不願成為維持這種時代的燃料,我們懷抱希望,我們手持信仰,離開大地,進入茫茫大海。可能我們自己也不知曉未來的結局,或許是被海浪掀翻,或許是被海獸吞食,或許是被海軍抓捕。可無論如何,我們走出來了,我們離開了過往的島嶼。”
“我們曾真實的在海上航行。”
烏塔怔怔地看着芙麗那,有那麼一瞬,對方心中的苦痛,仿佛也傳遞到了她的身上。可數秒間,她意識到,是自己依舊被過往的陰影糾纏。她低垂着頭,不知是想笑還是想哭,明明嘴角在使勁上翹,可眼裡卻總是有想流淚的沖動。她輕輕地對芙麗那說着話。
“我想起來了一件事……”
“是什麼?”
“路希以前說過……她想當世界之王,要創造一個全新的,她所滿意的世界。”
“呃……你确定不是海軍王之類的嗎?”
“哈哈哈哈,或許吧……”烏塔仰起頭哈哈大笑,雙眼直視着天空,笑到眼淚落了下來,“總歸,她一直在走自己的路,不是嗎?既然這樣……為什麼又要對我說,會和我一起留下來呢?”
芙麗那看着烏塔流淚的側臉,輕聲說道:“或許,因為她是為你而來。”
“什麼?”
“她偷溜上我們的船,僞裝成船精靈,隻是為你而來。”芙麗那忍不住笑了出來,“我們本來是想去和之國的,貝格笨蛋,還想要挑戰四皇……不過她是我們的船長,我們隻會一直跟着她走下去。然後船精靈出現了,告訴我們狗狗之神的旨意是要去艾蕾吉亞,于是我們與你相遇。”
“你覺得……我可以離開這裡嗎?”
芙麗那起身,留給烏塔一個背影,“誰知道呢?這是你要走的路。不過,去大海上看看吧,去大海上總是沒錯的。所有的島嶼根部都深紮在海底,所有的島嶼都在海中孕育而成。歸根結底,我們都是大海的女兒。女兒在媽媽創造的世界冒險,有何不可?反正不管航行至何處都是我們的家。”
“惡魔果實能力者可是被海水厭棄的。”
“但是你也變強了,是吧?你強大到即便失去遊泳的能力,也能在大海上保護自己。長大的女兒……離家也是成長路上很重要的一環呢。”
烏塔沒有說話。
貝格帶着十幾隻兔子回來的時候,烏塔還坐在台階上發呆,乍一看見對方,貝格下意識心虛,但下一秒她又瞥見烏塔手中的肉幹,火速變了臉色。
“芙麗那的肉幹!”她悲憤極了,“她果然會偷偷把肉幹喂給别的人吃!我就知道!”
烏塔看她一眼,忽然想試着釋放一下自己的攻擊性。她不想要成為羊羔,她想成為一種更兇猛的野獸,一種不再隻能徒勞地等待别人的救助,而是能自己保護自己的野獸。
“我就吃,你能怎麼樣?”
貝格無助地原地轉了一圈,委屈說道:“那你宴會上隻能吃一隻兔子。我本來抓了兩隻要送給你的,可是你吃了我的肉幹,你不準吃兩隻兔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