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爐升起龐大的煙霧,白煙彌漫了整個後廚。
麥哲倫久違的下了廚,他挽起袖子,穿一身胖胖的廚師服,頂着一個高聳的、滑稽的廚師帽。他攪合起鍋鏟,翻轉土豆塊,又往裡面加入一勺料酒。
“嗯……”,他聞了聞味道,滿意的點頭,“就是這個味道!”
他的眼鏡片上起了霧,臉蒸得通紅,他招呼茉莉上前,“嘗嘗,茉莉,跟索非做的比起來怎麼樣?”
茉莉嚼起炖的軟糯的土豆塊,品味了一番,“很不錯诶!麥哲倫,很有一手嘛。”
“不過,你們怎麼都那麼會中國菜啊?”
“哈哈哈哈,你那時候還小,不記事,酒店裡有個中國來的留學生有一手好廚藝,就是她教我和索非的。她還抱過你呢。”
“真的嗎!她叫什麼名字?”
“……她和你一樣,有一個花的名字,她叫木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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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和月季,小姐,你要哪一束呀?”
面孔清秀的、學生模樣的少年舉着花,他紅着耳朵看茉莉,“二選一哦。”
茉莉停在走去戀人公寓的路上,她正帶着一張新出爐的唱片,像懷抱一個盛大而甜美的寶藏。她在少年的花籃裡左看右看,最後選了白色的木蘭。
包在淡綠色的紙裡,顯得可愛極了。
“你選了木蘭啊,”少年的表情變得奇怪,他盯着茉莉、盯着茉莉抱花的樣子,像不知道在看着什麼似的,又趕緊擺擺手,“這一束送你了吧,小姐,真好看,不是嗎?”
——木蘭。潔白的像雪似的樣子,偏偏卻生着執着到死的性格。
——它會一直潔白、一直潔白,直到死亡,哪怕身處如何的沼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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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非把花放在墓碑前。
“你死的時候也沒個全屍,叫我們立墓碑也立的好難,這叫什麼?——在你的國家。”
“哦,衣冠冢。”
“我今年還是沒死,木蘭,我竟然活了這麼久。”
“不過,一切都要結束了……”
“羅絲鬧着去和男朋友旅遊了,茉莉,茉莉找了個難搞的男人。”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可我似乎不能再做什麼了。”
“我是個自私的人……如今即将做世上最自私的事情。”
“她們會恨我的……”
“木蘭,如果你還在,你一定做得比我更好。”
她那隻僅存的、翠綠色的眼睛裡滾落一行淚水。
她痛苦的、決意的,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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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巨大的輪船,從倫敦港啟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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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汽笛聲傳來的時候,茉莉正摘下琴酒的帽子。
她心滿意足的眼睛、心滿意足地凝視着戀人的長發,他白雪似的長發,在燈光下閃着銀子似的光。
她把自己埋進琴酒的大衣裡,抱住他的腰,呼吸他身上的煙草、威士忌以及硝煙的味道。像索非身上的味道。她心滿意足地歎息着。
“也不知道紐約什麼時候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