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檀。
“為什麼,你為什麼……”
季千蘇聲線顫抖問:“你為什麼要為我擋劍?”
忽的,一聲靈骨碎裂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靈骨,對修真者來說,是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靈骨碎裂,便意味着這輩子再也無法踏入修習之道。
她忽而有一瞬間的愣神,反應過來瞳孔震顫:“我不要你替我,你走啊,不要命了嗎?”
她推他,卻怎麼也推不動。
為什麼……明明才認識不久,明明還算是陌生人。
又一道雷打了過來,他反而将她罩的更緊。
少年開口時,鮮血不要命的從口中冒了出來:“我信……師姐。”
風聲,雷聲,喧嚣聲在這一刻仿若消失,她的耳中隻剩下了他的心跳和疼痛的喘息聲。
他說,相信。
師尊師兄都不信她。
而這樣一個與她不過點頭之交的陌生人,卻說信她。
難以形容這樣的感受,仿若于黑夜中行進,擡眼遇見螢蟲點燈:又如被困于涸轍之地,卻逢淅淅瀝瀝的雨點。
痛苦與委屈噴湧而出,眼淚混着血水啪嗒落下,心下才是徹底的釋然。
一滴淚水砸在了少年的臉上。
“不要哭……”少年費力的睜開眼,伸出手,似是想要去擦她的眼淚,好看的眉形緊緊皺着,聲音卻越來越低:“我是自願的,師姐……是第一個護我的人。”
“别說話。”
季千蘇想探入他的神識,卻因手抖好幾次失了方位,将他白皙的面上撫的一片鮮血不堪,顯得靡豔與瑰麗。
他安靜靠在她的腿上,細細顫抖,手在愈加冰冷,内力漸漸消散在天地之間。
他快死了。
她探出了他不過練氣二層的實力,十淵劍氣滲入他的骨髓經脈,靈骨一碎,身體屏障根本無法抵禦劍氣。
除非重塑他的靈骨,才有一線生機。
“我帶你走。”
她突然撐起疲軟的身子,每一牽動傷口便如被撕裂的疼痛,不能就這麼放任他的生命流失,她要救他。
可是青雲台太高,她拖着少年,腿上的傷傳來巨痛,一時沒站穩兩人從台階上滾了下來。狼狽的模樣,引得就近的周速忍不住嗤笑出聲,他以橫劍攔住二人去路。
“讓開。”季千蘇目光冷凜,頭一回帶上威懾之力。
周速卻冷哼一聲,輕視的瞥向倚着季千蘇的少年:“他擅自擾亂刑場秩序,觸犯青雲宗門例,需交于刑事堂接受處罰。”
“你……”季千蘇握緊謝檀的手:“你别欺人太甚。”
謝檀此時就隻差了一口氣,若不及時醫治再受罰,便是要取他性命。
“我不會将他交給你。”
“由不得你,這是薛仙尊的命令。”周速輕蔑道。
季千蘇深吸一口氣,擡頭朝薛乾處看去,他正端坐在青雲台日光照耀的鼎盛之處,錦袍雕金紋的長袍熠熠生輝,薛筝環住他的脖子,正對他說着什麼,而他雷霆般的眼神望向她時露出了唯一的柔軟。
“薛仙尊,你說過隻要我給薛筝磕九十九個頭就放過我是吧?”
季千蘇忽而朗聲道。
“你要幹什麼?”周速眸中閃過一瞬訝然。
下一秒,隻見她咬了咬唇,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我磕。”
她以手托地,正要磕頭。
“我不接受……”薛筝的聲音從上頭傳來:“舅舅,我改變主意了。”
“師姐私通妖族,關乎整個仙界,并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她道:“為了仙族的安危,我怎能接受這磕頭?”
季千蘇猛的起身,對上薛筝笑意盈盈的眼神,那眼神就差寫着,她是故意的。
“薛筝,你讨厭我我認了,可謝師弟一片真心待你,你也一定要将他逼上絕路嗎?”
薛筝卻是譏笑一聲,輕蔑的掃過奄奄一息的謝檀:“真心?可我都不認識他。”
季千蘇聽了此話,下意識去看身旁之人。
少年緊閉着雙目,不知在想些什麼。
原著中所寫,他對薛筝一片癡情。然而如今卻隻能得到如此無情無義的一句話。
付出的真心被辜負,被踐踏。
原來謝檀也是和她一樣的人啊。
刑事堂的弟子來了,束縛住了二人。
“謝師弟,跟我們去接受處罰吧。”一個猥瑣氣息的粗犷男音從頭頂響起,語氣中帶着輕佻與不屑,在青雲台看不到的角度,他用手挑起了謝檀的下巴:“長得當真比女人還好看。”
季千蘇的耳邊傳來周速的譏笑聲:“聽說那人素日與謝師弟有怨,還不知落于他手,謝師弟會經曆怎樣的折磨。”
她聽了這話,忽而暴起,用最後的力量将那人推到地上。
“别碰他。”她擋在謝檀身前。
“關你屁事,你這個與妖族私通的賤貨。”
那人一腳将季千蘇踹開,季千蘇撞到一旁的石壁上,牽扯到胸肺,猛烈的咳嗽起來。
她的眼眶被血蒙住,世界化作一片血色。
仿佛是故意,那人泛着油膩的手再度滑向謝檀的背。
“要怪就怪你向着這個妖女,跟錯了人,要早跟着老子混……”
“我說了,你别碰他……”
季千蘇眼中的血色漸漸化濃。
霎時,她眉心閃過一抹紅印,瞳孔如着了火般,忽有磅礴的力量自胸口而出,纏繞上那人的的手臂。
咔嚓一聲,那人的兩隻手臂沾滿着鮮血落到了地上。
“啊啊啊啊……”
一時,男人的尖叫與嗚咽的風聲落入季千蘇耳中,仿若從另一個緯度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