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周念理清楚自己的思路,又看到了令他震驚的一幕——周廷之從玄關拿了一雙拖鞋過來,俯身放在了陶欣的腳邊。
“地下涼,别光着腳到處走。”
“哦……”
陶欣穿上拖鞋,笑着對周廷之說:“你兒子和你還真像,怎麼連個子都一樣高。”
“等等……”一旁的兒子終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不對勁了,他看看陶欣,又看看周廷之,緊繃着臉問:“你們倆到底什麼關系?”
好問題。
其實傍晚那會和周廷之一起去逛商場的時候,陶欣就很認真的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她和周廷之談戀愛的時候經常拉着周廷之去逛街,買内衣内褲什麼的還讓周廷之幫着挑款式,甚至去更衣間裡試内衣也要拉着周廷之幫忙系扣子,這些都是随着關系進展自然而然發生的事情。
可是三十八歲的周廷之面對她,難免有些拘謹,害她也跟着束手束腳,不知道是該把周廷之當成分開不到一個月的男朋友,還是分離了整整十八年的老朋友。
陶欣沒想好怎麼回答,周廷之也保持着沉默。
而在長久的沉默中,周念的臉色愈發難看了,他不由自主地喚了一聲“爸”,那動靜,簡直哀戚。
周廷之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他隻是對周念說:“你先回房間去,這件事我晚點再和你解釋。”
沒有答案,就是答案。
那一瞬間周念的天都塌了,塌的連憤怒和悲傷都忘記了。他失魂落魄的走回房間,看着床頭櫃上媽媽的照片,在床邊呆坐了好久,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念頭——完了,是妲己。
殊不知妲己這會面對着纣王也是一團亂。
陶欣看着眼前一言不發,仿佛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男人,感性又開始撕扯理性了。作為一個智力毫無缺陷的成年女性,陶欣很清楚那漫長的十八年是橫在她和他之間的一道鴻溝,如果還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處,将來一定會有數不盡的麻煩。
别的不說,周廷之的大兒子就是首當其沖的難搞,畢竟她才二十出頭,怎麼能給人做後媽呢。抛開外界因素,周廷之的變化也未免太大了,不止是年齡和外貌,還有人生閱曆,社會地位,經濟條件……面對三十八歲的周廷之,陶欣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叫他“小周”。
理性告訴陶欣,這時候或許應該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以此避免比十八年前憑空消失更慘烈的收場。
可是感性與理性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東西,感性是深山裡的迷霧,是海妖在唱歌,是會給不恰當行為找理由的好辯手。
陶欣猛吸一大口冰可樂,橫眉立目地盯着周廷之:“為什麼跟你兒子說我是你朋友?我們是朋友嗎?你有幾個負距離接觸的朋友?”
如果說周廷之的防禦值是100,那陶欣的攻擊力就是101。緊鑼密鼓的三連問,終于打破了周廷之的鎮靜和從容,周廷之不自覺地上前了一步,随後才稍有些窘迫地說:“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陶欣站起身,又是一連串發問:“那是什麼意思?你在和你兒子解釋清楚我們的關系前,是不是應該先和我解釋清楚?你有女朋友了?我成前女朋友了?”
周廷之看着近在咫尺的陶欣,神情有些恍惚,不過很快就清醒過來,移開了視線:“我是你的監護人。”
陶欣輕哼一聲,嘴皮子利索的像練過相聲:“你不否認自己有女朋友了那就是有女朋友了,你不否認我是你前女朋友那我就是你前女朋友,我陶欣是絕對絕對不會和前男友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現在我就給陳局長打電話讓他來接我回去!”
陶欣說完,連一絲停頓都沒有的從短褲裡掏出了手機。
周廷之呼吸一滞,下意識握住她的手腕:“别……等一下。”
“有何貴幹?”
“我怕你會後悔……”
咄咄逼人的陶欣臉上露出得逞的笑意:“我就知道你在這跟我裝呢。”
周廷之臉色隐隐見紅了,他不由地反駁說:“我沒裝。”
而周廷之這樣的反應,倒是讓陶欣感到異常親切,好像他們之間并不存在那消失的十八年,隻是短暫的分開了一段時間。
陶欣笑了,她這樣一笑,就像變了個人,從步步緊逼的小獵豹變成了一隻懶洋洋的溫順大貓,聲音都柔軟了許多:“其實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你想啊,那時候我們兩個談戀愛,你總是怕在錢的方面占我便宜,沒日沒夜的抱着電腦做兼職,我呢,怕你覺得有負擔,約會之前總要考慮哪裡更省錢,搞到最後,你眼眶黑青走到哪睡到哪,我三天一大竄兩天一小竄,說不上我們倆誰比誰難受,都像被妖精吸了精氣似的。”
“現在好啦。”陶欣挽起周廷之的手臂,看向餐廳落地窗外郁郁蔥蔥的後花園:“你賺了這麼多的錢,我可以想吃什麼吃什麼,想去哪玩去哪玩,從今往後我的人生隻活兩個字,消費!”
“可是……”周廷之說:“你三十八歲的時候,我已經……”
“你現在又不老。”陶欣扭頭盯着他的臉,給出一個很客觀的評價:“看着也就二十七八的樣子嘛,風韻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