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之擁有如女性一般的敏銳。即便陶欣的不安像夏夜裡若隐若現的螢火蟲,他也能輕柔地攏進掌心裡,讓那不安融入月色,長久平靜。
陶欣當然愛他,當然遺憾自己缺席的,漫長的十八年。陶欣自私的希望這十八年間,周廷之的生命裡并不存在另一個對他舉足輕重的女人,可又害怕周廷之和父母一樣,陷入無望的等待,荒廢了人生中最風華正茂的好時光。
像是知道陶欣在想什麼,周廷之笑了笑說:“别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又不是傻子,如果遇到喜歡的人,肯定也會結婚生子。”他并不希望一段感情裡滿是愧疚和彌補。
“真的?一個都沒遇到過?”
“我眼光多高你又不是不知道。”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陶欣明明挺難過的,叫他這麼一說就忍不住翹尾巴:“那倒是,像我這麼聰明漂亮的可不多。”
周廷之看着她淚意未退,黑潤潤的眼睛,笑着将紙巾遞了過去:“現在心裡好受一點了嗎?”
“一點點。”陶欣說:“再多和我講講我爸媽的事,還有你的事,我想知道。”
“你不餓嗎?待會一邊吃飯一邊慢慢給你講。”
“我早都餓了。”
陶欣點開父親的朋友圈,看到裡面一長串的九宮格旅遊照,終于破涕為笑:“欸,我爸媽還去南極了呢,哇塞,這張照片拍的真不錯,我要洗出來擺在床頭櫃上。”
就在周廷之以為陶欣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投入在手機裡時,她忽然轉過頭來,誠懇又認真地說:“雖然我是世間少有的聰明漂亮,但你也不錯,不管是二十歲還是三十八歲,都能配得上我,就算你現在重新追求我,我也會答應做你女朋友的。”
“謝謝你給我這麼高的評價。”周廷之扶着方向盤,略思索了幾秒鐘,“不過我怎麼記得,當初是你追的我。”
“是你記得清楚還是我記得清楚啊?”陶欣信誓旦旦:“當初明明就是你主動約我出去吃飯看電影的,我們去吃的烤肉,然後看的怪獸電力公司,還是七點三十二的黃金場,坐在第七排三号和二号,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
周廷之嘴角微彎:“是,你記得清楚。”
陶欣并沒有說謊,當初的确是周廷之主動約她吃飯看電影,隻不過怪獸電力公司上映時間是十一月初,距離她和周廷之在臨湖公園初遇已經過去兩個多月。
陶欣省略了那期間她和周廷之的多次偶遇,隻當自己的處心積慮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可話又說回來,處心積慮制造偶遇的隻有她自己嗎?
陶欣好似不經意地問周廷之:“你和許文濤現在還有聯系嗎?”
這會還是晚高峰,周廷之的注意力有一多半放在觀察路況上,沒多想就随口回答說:“許文濤,我們有好多年沒聯系過了。”
陶欣:“你們以前不是關系很好嗎,你做什麼都要提前跟他報備一聲的。”
周廷之:“……”
許文濤是周廷之的大學室友,同時也是陶欣用糖衣炮彈買通的最強卧底,那個時候,幾乎每個周五晚上許文濤都會向陶欣彙報周廷之的周末行程,不管周廷之是去讀書館還是去網吧,去籃球場還是去公園,許文濤總能把周廷之抵達目标點位的時間精确到分鐘,從沒有過一次的失誤。
陶欣還記得有一回,許文濤說周廷之上午十點會去圖書館,她照舊提前五分鐘到圖書館門口守株待兔,那會大概是九月末,秋老虎很厲害,她隻等一小會就熱得難受了,正打算找個地方乘乘涼,一擡頭就看到周廷之渾身汗津津地跑過來,而當時的時間剛剛好是十點整。
陶欣原本以為周廷之是有病态般的自律,必須按照自己制定的時間表生活,後來和他談戀愛了才曉得,這人根本是個面團脾氣,翻過去,扒開來,從裡到外找不出一點怪癖。
再一想,許文濤那麼八面玲珑的一個人,要是沒有周廷之點頭,怎麼會随随便便把周廷之的行程透露出來呢。
所以陶欣老是懷疑周廷之和許文濤暗度陳倉,可不管私底下怎麼逼問,這兩個人就是不肯松口承認,周廷之還倒打一耙,說是她擾亂了他自律的生活。
直到現在,周廷之也不肯承認,隻避重就輕地說:“畢業之後各忙各的,時間長了聯系就少了,前幾年聽說他出國了,不知道是出去工作還是移民。”
“怎麼都出國啊。”
“還有誰?”
“雪娜,姚雪娜,你應該還記得吧?陳局長說她移民去了法國,非本國公民,不能做我的監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