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裡帶着終日不見陽光的潮濕氣味讓沈柔則微微蹙眉。
再次見到榮合的時候沈柔則吓了一跳,短短幾日未見,那個嬌憨可人的小姑娘已瘦得形銷骨立憔悴萬分。
“姐姐。”榮合見了沈柔則仿佛不敢相信似的揉揉眼睛。
沈柔則心疼的握住她纖細的手,仔細端詳。
榮合淚珠簌簌滾落,蒼白的臉上淚水漣漣更讓人憐惜。
沈柔則萬般不是滋味,她擔憂道:“你受苦了。”
榮合哽咽着,隔着鐵栅欄她緊緊握住了沈柔則的手因激動用力,握得沈柔則雙手發疼。
“我那可憐的姐姐也不知為誰害死了,她這個人就是太聰明——”榮合嚎啕大哭起來。
沈柔則知道榮合現在悲痛欲絕,隻能靜靜陪着她,許久,見她情緒稍稍平緩,才開口道:“榮合,你姐姐失蹤之前可有什麼反常的地方?”
榮合低着頭使勁兒想了半天道:“那天晚上她突然跟我說在宮中見到了一位故人,她想去見見她,我還納悶姐姐怎麼會認識宮裡的人,她急匆匆的出門去,我等了一夜她也沒有回來,我害怕雲韶使責罰便第二天去私自到處尋她,我就遇到了你,誰知道我姐姐竟然——”榮合又哭了起來。
沈柔則耐着性子柔聲勸慰道:“榮合你現在冷靜想想,那天晚上玉合還跟你說别的沒有?”
榮合凝神片刻,瞪着眼睛道:“好像說什麼真是想不到,我問她是誰,姐姐卻故作神秘說先不告訴我。”
想不到?那位神秘的故人?
眼見榮合這裡也問不出别的了,沈柔則細心道:“你和你姐姐是親姐妹?”
榮合重重點頭道:“我姐姐比我稍長一些,她六歲就被賣入京中學習技藝,她最擅長古彩戲法和口技,姐姐比我聰明做事比我周全,可是沒想到她竟然會被人害死!姐姐求求你幫助我!”
從地牢裡出來,沈柔則滿腦子還是榮合那蓄滿悲傷淚水的眼睛,心也莫名焦躁起來,走了兩步方才發覺李琰站在不遠處等她許久了。
“可問出什麼線索來?”
沈柔則咬住櫻唇搖搖頭,頹喪道:“這案子也太過離奇,誰會費勁心思殺死一個雲韶府的優伶呢?而且薛淑媛說親眼可見那優伶猶如鬼魅在水上騎着紙做的馬漂浮,這簡直荒謬至極!”
李琰道:“我剛剛問過雲韶使了,他也是一頭霧水,對于死者玉合,隻說這個玉合猶如其名,冰肌玉骨,聰慧無雙,技藝高超,但是她們一年隻入宮幾次,平素皆在京中的太常寺演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别說結仇結怨就算認識尋常百姓也是難事,更何況偌大宮廷之中怎麼會有相熟之人?别恐是那玉合的借口罷了。”
沈柔則知道這次案子實在太過棘手,她也不想牽扯李琰進入其中,遲疑道:“我聽說王爺要回邺城?”
李琰神色穩若泰山道:“是的,我本是想今日啟程——”
沈柔則心中一窒,仿佛針刺一般,她似張嘴還想說什麼,可是終究說不出半句,怔怔的盯着李琰,心裡徒然一片酸澀。
李琰轉過頭去未發覺沈柔則哀傷的眼神,他幽幽道:“這次回京,遇上了不少大事情,實在心力交瘁,我性子喜靜,不喜歡紛繁雜亂。若留在京中就算在此冷曹也難逃争權奪利,還不如與草木為伍,寄情山水,一生逍遙。”
沈柔則眼睛發熱,鼻子發酸,趕忙垂下頭強打精神才說道:“王爺說的是,那王爺什麼時候回邺城。”
李琰目光如炬,盯着沈柔則灑然一笑道:“我看沈宮女這次恐怕難以獨善其身,我怎能袖手旁觀?”
沈柔則猛然擡起頭正對上李琰灼灼的目光,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猶如昔日一般清澈,隻是在這片澄淨的目光中似乎夾雜了一抹情愫。
沈柔則垂下頭不敢再看,心中羞怯萬分,整個人瞬間變得恍恍惚惚,暗自思忖道:他是為了我?為了沒有回邺城?腦子發漲,胸口難以抑制住的歡喜和驚愕。
李琰歎道:“幼安公主的事情,你幫了我很多忙,這次我不能看你深陷囹圄。”
沈柔則心跳如鼓,她強定心神,盈然一笑。
回到宮中,沈柔則依舊覺得自己整個人飄飄忽忽的,她告誡自己不可胡思亂想猜測别人的心思但是又忍不住去想李琰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背後的意思,他真的——沈柔則搖搖頭,咬咬牙自己暗中狠狠捏了自己一下,疼得她蹙眉,他是身份尊貴的王爺,不理俗事,不問紅塵,自己呢?是宮裡卑微的宮女,永巷裡的老鼠,人人避之不及的粗使丫鬟,她怎麼能越界去猜測他那淺淺幾句話的意思?想到這裡,她打個寒噤,哀歎一聲,一種悲傷之感盤旋而生。
回到攜芳苑的時候正值晌午,玉濃低低告訴沈柔則曹淑媛已經清醒了但是驚吓過度,整個人不能見外人。而韓宮令暗召沈柔則去提教院。
提教院,燦爛的陽光透過窗紗照在屋子裡,暖洋洋的,可是躺在床榻上的韓宮令卻依舊感覺很冷,手腳冰涼,這種冷常年伴着她深入骨髓。
“宮令大人,沈柔則來了。”李嬷嬷小心翼翼悄聲通傳道。
韓宮令睜開眼點點頭道:“知道了,召她來。”說罷,便緩緩起身坐直,順手撫了撫并不雜亂的鬓發。
沈柔則進來,跪在韓宮令面前請安道:“奴婢參見宮令大人。”
韓宮令顯然沒有耐心聽她說這些廢話,開門見山道:“可查到什麼了?”
沈柔則黯淡的垂下頭道:“奴婢查到了玉合在死前失蹤,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她唯一的妹妹榮合說她失蹤之前說宮中有相熟的人。”
韓宮令面色疲憊,揉了揉額頭。
李嬷嬷趕忙遞上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