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則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仿佛從一場漫長的噩夢中掙脫。她試圖掙紮着坐起身,李乾眼疾手快按住她單薄的肩膀,語氣不容置疑:“你好好休息。”
沈柔則面色蒼白感激道:“多謝太子殿下,不然明年就是奴婢的忌日了。”
想到在那荷花池冰水之中幾乎要窒息的恐懼之感,沈柔則忍不住打個寒噤。
李乾眼底翻湧的擔憂化作深深的心疼,他嗓音低沉:“你以後莫要這般莽撞。謝月嫦,本太子定會處置。”表面平靜的話語下,暗藏着驚濤駭浪。
“其實——”沈柔則咬着唇,想起謝月嫦失控可怕的模樣,心中泛起絲絲懊悔,“謝尚宮并不是故意推我,今天我們都實在是氣昏了頭。薰兒年紀小,性子單純,我實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過錯,能讓她被那樣對待?所以才一時沖動頂撞了謝尚宮。如果殿下非要追究她推我一事,那真的隻是一場意外。”
李乾目光如炬,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謝月嫦将你推入荷花池,那池水冰冷刺骨,深不可測,一個大活人掉進去,後果不堪設想。她分明是蓄意為之!”
沈柔則困惑地撓撓頭,實在想不通謝月嫦為何對自己如此憤怒。她剛入東宮便去了坪洲,平日裡與謝月嫦交集甚少,井水不犯河水,究竟是哪裡得罪了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答案。
“别胡思亂想,好好休息。”李乾輕輕為她掖好被角,掌心的溫度透過柔軟的絲被,絲絲縷縷地傳遞過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小太監尖細的通報聲:“殿下,徐尚宮求見!”
沈柔則吓得慌忙縮進被子裡,大眼睛滴溜溜亂轉,滿是哀求地望着李乾。李乾神色淡然,沉聲道:“請徐尚宮進來。”
徐姑姑邁着小碎步走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向李乾請安。李乾不緊不慢地開口解釋:“剛剛在小花園出了事,沈尚宮被謝月嫦推入荷花池中。”
徐姑姑聽罷,隻覺手腳瞬間變得冰涼,臉色慘白如紙。她緊盯着床榻上的沈柔則,滿臉憂色:“原來如此,奴婢等了許久也不見沈尚宮回去,竟然發生了這種事!”
沈柔則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帶着一絲怯意:“姑姑,你不是來責罵我的?”
徐姑姑皺着眉頭,為難地看向李乾。李乾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語氣平靜道:“但說無妨。”
徐姑姑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說道:“回殿下,尚宮局出了大事。”李乾隻是淡淡地“哦”了一聲,神色間滿是不在意。
沈柔則卻突然湧起一股不安的預感,緊張地看向徐姑姑。
徐姑姑咬了咬牙,聲音微微顫抖:“尚宮局的葉司藥被人告發謀害西宮宮女,證據确鑿,已經被帶走,押送到大理寺了!”
沈柔則“霍”地坐起身,杏目圓睜,滿臉不可置信,聲音都在顫抖:“徐姑姑,你說什麼?”徐姑姑眼圈泛紅,聲音哽咽:“千真萬确,人已經被帶走了。”
沈柔則慌亂地滾到地上,不停地磕頭哀求:“太子明察!葉司藥自幼與我交好,她秉性純良,絕對做不出殺人的事情。求太子準許我前去查明真相!”
李乾連忙示意徐尚宮扶起她,微微皺眉思索:“這個葉司藥和西宮宮女是怎麼牽扯上關系的?”徐姑姑無奈地搖搖頭:“回禀殿下,奴婢也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隻知道……”
話未說完,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小太監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曹都尉,你不能進去!”
李乾神色不悅,沉聲道:“誰在門外喧嘩?帶進來!”
小太監高聲通報:“拱衛司曹雍進殿!”
曹雍神色匆匆,大步流星地走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語氣鄭重道:“太子殿下,微臣有要事禀報!昨夜我與尚宮局的葉司藥一同去了西宮,還見到了那名被殺的老宮女。我相信葉司藥的為人,她絕不可能殺人!我願意作為證人,為她作證,求太子殿下主持公道,還葉司藥一個清白!”
李乾眸光似淬了冰刃般落在曹雍漲紅的臉上:“曹都尉昨夜為何會與葉司藥女官在一起?”
曹雍喉結艱澀滾動兩下,額角青筋突突直跳。在李乾壓迫性的目光下,他隻能硬着頭皮将昨夜與葉限去西宮的事情像竹筒倒豆子般全盤托出。
“這東宮怎麼也成了大理寺了?我不是大理寺卿,沒辦法為一個司藥斷案。”李乾這話如重錘般砸在殿内三人心中。
沈柔則攥着被褥的手指驟然發白,曹雍撲通又磕了個響頭,額頭在青磚上撞出悶響,徐姑姑面帶憂色。
就在絕望爬上衆人眉梢時,李乾忽然展眉輕笑,眼尾卻未達笑意:“但是事關人命,涉及兇案不能小視。我準你們出東宮,去大理寺查個清楚。”
沈柔則與曹雍幾乎同時擡頭,四目相對時皆是一怔。
徐姑姑懸着的心終于落回原處,暗中松了口氣,袖口下的指尖卻還在微微發抖——這場風波,終究是要從燒到東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