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孩子。”

二人分道揚镳，餘謹一人帶着一隻狗來到醫館，因為防控得當，近兩天醫館沒有再來傷員。

餘謹戴上面罩和手套幫忙，他捏着傷患的下巴為他清理口腔，嘴張開的瞬間，蟲卵特有的腥味和爛肉的臭味直撲而來，餘謹眼睛被這股氣味刺激得酸疼，他用力眨了眨眼，勉勉強強看清這些蟲卵，他和嘴部隔開一點距離，因為沒有護目鏡，所以他刮蟲卵的動作極其小心。

滿滿一勺，餘謹将挖出來的明黃色蟲卵放在托盤裡，接着又是一勺，這一次混合着爛掉的口腔肉，餘謹粗略地看了眼，這個人的嘴差不多爛完了，就算治好，估計也一輩子說不了話。

想到這，餘謹就有些難過，對食人蟲的憎恨更上一層樓。

他繼續耐心地刮着卵，在口腔裡的卵全部都刮幹淨時，餘謹又用藥酒幫他清洗了一下口腔，暈過去的病人被藥酒滲進傷口的疼痛刺激得肌肉抽搐，用布吸完藥酒後，餘謹就将他的嘴阖上，又幫他擦了擦身上其他地方。

幫這屋子裡所有的病患清理完口腔和表皮的蟲卵後，餘謹把小桶提給奧爾德裡奇看，小桶裡滿滿的是不同品種食人蟲的卵。

有些卵是實色看不清幼蟲的，有些卵是透明内裡有着粘稠的營養液，從外表能看清幼蟲的，還有一些外殼堅硬像塑料......

“究竟是有多少種蟲？”餘謹惶然看着被挑出來的截然不同的蟲卵。

奧爾德裡奇搖搖頭：“按廣類來分已經有七種了。”

“廣類？難道還有其他類？”

“嗯，蛾族、蜂族、蝶族為一類，甲蟲、蟻族、吸血蟲為一類，這種劃分為廣類，更詳細的就像蝶族包括異色蝶、純色蝶、夜行蝶、食人蝶，蛾族有裸色蛾、花色蛾、殘翅蛾、食人蛾。這些為細類，按廣類來分是七種，細類來分，恐怕已經有幾十種蟲卵了。”

餘謹腦袋一暈，險些倒下來。

“它們要滅了食人族嗎？”餘謹問。

奧爾德裡奇搖搖頭：“誰知道呢，沒有人知道那些蟲子是怎麼想的，就連精通蟲語獸語的格蘭德家族也無人知曉。”

“事情發生到現在難道沒有任何線索嗎？”

“有，但隻有首領知道。有些事，我們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麼辦。”

“為什麼這麼說？”

“能有什麼辦法呢，我隻會治病救人啊，就算要開戰，我也隻能救救傷患。”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首領難道......”

“贊恩啊，你不是食人族，沒必要裝作對食人族很關心的樣子。”

餘謹呆住了，愣聲說：“我沒有假裝......”

奧爾德裡奇看着他，“沒有種族不恨食人族，你還是趁着部落内亂，大批人員傷亡，首領煩心無暇顧及你時早點離開這裡吧。”

“傷的都是食人族，你就算跑走，蟲族估計也不會去追你。”

餘謹不服氣地說：“我不會走的，我會留下來幫你們，和你們一起......”

話還沒說完，奧爾德裡奇就說：“随便你。”

他去備藥了，留餘謹一人在那，也不告訴他接下來該怎麼做，是該給傷患換藥還是怎麼。

餘謹想自己找事做，但他想到奧爾德裡奇不喜歡别人不經過他的安排擅作主張做事，打亂他的計劃，所以餘謹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過了很久，小孩從樓上忙完下來，看見餘謹有點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問：“papa，你在那裡做什麼呀。”

餘謹轉頭看他，臉頰微紅，“我，我接下來該做什麼啊。”

小孩走到他面前，偷偷朝院子外的師傅看了眼，“你和師傅吵架了？”

餘謹抓了抓頭發，難堪地點點頭。

“去把這個送給先知吧。”小孩把放着奧爾德裡奇挑出來的具有代表性蟲卵的托盤遞給他。

餘謹接過托盤，”好。“

等餘謹一走，奧爾德裡奇就從後院出來，他看着小孩：“你給他安排什麼任務了？”

小孩沒有回頭，他看着餘謹離開的身影，小聲問：“師傅可不可以不要讨厭papa，他是一個很善良，很好很好的人。”

奧爾德裡奇眼神微動，上前抱住他，撥弄着他額前的劉海說：“我不讨厭他，我知道他很善良，所以我隻是心疼他，我希望他能先照顧好自己，保護好自己，再去關心别人。”

小孩不懂，迷糊地看着他，“什麼意思？”

奧爾德裡奇想到以前的一些事，心裡又有點酸澀，他搖了搖頭：“沒什麼，去休息吧。”

小孩跑出去幾步，回過頭想起來還沒回答師傅的問題，大聲說：“我讓papa去給先知送蟲卵了。”

奧爾德裡奇笑得眯了眯眼，溫和道：“好，我知道了。”

去先知那了，也好。

餘謹推開門，一夕之間，原本淩亂如戰場的書閣變得整整齊齊，所有書籍都按照原本要求的擺放，一樓寬闊的招待區重新空了出來，而伊薩淩亂的頭發也被梳整齊，正坐在招待區的指示台前看書，鼻梁上架着雙片鏡，看書的樣子和從前一樣，全神貫注。

“醫館的人讓我把這個送給你。”餘謹欣賞地看着他，“這些都是你收拾的？”

伊薩扶了扶眼睛，讓它穩穩當當地架在鼻梁上，嘴角一抹淡笑，往日刻薄的樣子收斂了不少：“嗯，沒花太久，每本書的位置我都牢記在心裡。”

見他恢複如初，甚至比之前的氣色更好，餘謹不由得為他高興。

伊薩用鑷子小心謹慎地夾起蟲卵放在油燈下觀察，餘謹安安靜靜地在旁邊跟着看，屏息凝神不敢發出一點噪音。

他把蟲卵放下，拿起筆在已經寫了很多字的紙上記錄着。

“怎麼樣？”餘謹問。

伊薩邊寫邊說：“是殘翅娥的蟲卵，已經長大了一點，和原來的生長周期不符合，超了将近三個周期。”

“你從醫館過來的？”伊薩問，“那邊還有多少傷患活着？”

餘謹搖頭：“我沒數。”

見他自責，伊薩忙說：“沒事，我隻是随口問問。”

“傷患還活着會對蟲卵有什麼作用？”

伊薩放下筆：“蟲卵寄居在活人身體裡，會吸收人體養分，蟲卵越多，人能吸收的養分就越少，而這些養分會促進蟲卵生長。你覺得讓一個活人養分不足死去比較好，還是讓他被體内無數脹大的蟲卵活活撐爆身體好？”

伊薩嚴肅地望着有些呆滞的餘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