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薩一擡頭,看到三個腦袋排成排,他輕輕敲了一下中間餘謹的腦殼,嘴角有掩藏不住的笑意,看到他摸着腦袋,覺得他乖巧又可愛。
以前怎麼沒覺得,伊薩收回手,看向邊上倆人,眼神一變,又恢複成平日裡那副誰都看不爽的模樣,扯着嘴嫌棄萬分地說,“沒事做了?全都圍在這,好像部落裡無事發生似的。”
餘謹仰頭,左右看了看,那倆人都側對着他,餘謹一動,他們的眼神也就跟着動,餘謹靠回去,他們的視線也回到原處,就像……
餘謹挑眉,摸了一下額角,壓下心裡那股怪異,輕飄飄地說,“我在等先知說辦法,你們呢?“
懷亞特看向伊薩,笑了笑,“當然是和你一樣。”
餘謹贊許地望了他一眼,誰知下一秒卡什酸溜溜地說,“可真會撒謊。”
餘謹搗了卡什腹部一拳,笑嘻嘻地和懷亞特對視,急迫道,“我們出去談談吧,把這留給首領和先知。”
說罷他急着拽懷亞特走了,懷亞特乖乖跟在他身後,卡什看着他們離開,扯了一下嘴角,要不是餘謹離開前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他絕對是要跟出去看看的。
伊薩轉着戒指,目不轉睛地盯着緊閉的門。
倆人一出去,懷亞特就忍不住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餘謹深吸一口氣,轉頭朝他走近兩步,“你現在……想吻我嗎?”
懷亞特愣了一下,到處看了眼,目光最後落在他水潤淺紅的唇上,他眨了兩下眼,嘴唇動了動,抓着他的手臂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餘謹将頭發撩開,給他看脖子上的痕迹,頭偏向一邊,小聲說,“我昨晚和卡什在一起,對不起。”
懷亞特看着那些斑斑點點,必然的生氣惱怒,但他完全沒有辦法對餘謹生氣惱怒。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他本來以為自己是十分典型的男人,絕對沒有辦法忍受愛人的背叛,但他怎麼能允許甚至縱容餘謹的行為。
他的視線緩緩上挪,挪到餘謹自責輕輕蹙眉的臉龐,懷亞特淡淡看了眼,側頭親在他的臉頰上,餘謹沒有動彈,但呼吸變得急促了,手也不安地握緊,他感受着吻從他的臉頰到鼻梁到唇角,餘謹不敢睜眼看他,他害怕懷亞特報複自己。他确實是個糟糕的人。
但出乎他所料,懷亞特隻是輕柔地吻了他,像羽毛撓過,餘謹微微張開嘴,像讓他吻得更輕松直接一些,誰知道懷亞特卻松開他了,餘謹有些臉紅尴尬地睜開眼,看到他面帶笑意地看着自己,餘謹心都沉到低谷了。
“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你。”餘謹低下頭,自責萬分,說話的聲音也低微。
“我沒有怪你。”懷亞特扣住他的腦袋,微笑道,“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我永遠會等你,我永遠不會放棄愛你,永遠會等你厭倦他。”
餘謹的眼瞳震了震,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似乎太不公平了,卡什已經得到了一切,身份地位權勢,和卡什相比,懷亞特似乎還一無所有,似乎他隻有自己了,但就連他都選擇了卡什……
“我是個自私的人。”餘謹說,他扯了一下唇角,雖然這個結局不公平,但對他來說确是實在好的,不管如何他都有退路,即使卡什抛棄他了,他還有懷亞特可以選擇。
真是人渣的行為。
餘謹主動親了一下他的唇角,沒有離遠,嘴裡熱氣飄進他的耳廓,懷亞特耳尖都紅了,全身都緊張起來,手骨也因為用力而突起。
“我允許你吻我最後一次。”餘謹輕聲說,視線落在緊閉的大門上。
懷亞特被他弄得呼吸不穩,剛剛在親他臉頰時就險些沒把持住,這會兒被他問的更是亂了心智,心一熱就抓着餘謹的肩壓在樹上重重吻上去。
餘謹被他親得嘴唇發腫,結束時腦子渾渾噩噩的,他被懷亞特掐了一下後腰的肉,身子都軟了,倚在他的手臂上,懷亞特手托着他的肚子,摸到那有些硬的卵時眉頭一皺,他記得餘謹的肚子是軟的,怎麼還摸到個硬硬的東西。
剛要問,餘謹就抓着他的手臂起來了,臉色發紅,懷亞特想問也沒機會,隻能幫他理衣服,趁這會兒聞到他身上的香味,又貪婪地湊到他頸部去嗅,舌尖狡猾地舔着他的側頸,餘謹身體輕顫,咬唇嗔怪了一句,懷亞特動作一頓,連忙抓着他的手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鼻尖抵着他的鼻骨,目光深情地望着他,甜言蜜語傾瀉而出。
餘謹聽着他說的純情讓人臉紅心跳的情話,腦子裡竟匪夷所思的全然想的是卡什,想着他每次突然來找自己,不顧自己是在什麼地方,不顧自己是和誰在一起了,也不管周圍是什麼環境……總之什麼都不管地就要強吻他,擁抱他,想要得到他的樣子近乎瘋狂喪失理智,瘋狂到令人害怕但又忍不住興奮。
餘謹想着,雙腿忍不住發軟打顫,嗓子也膩了,察覺到身體異常的反應,餘謹覺得不妙,驚慌失措地推開了懷亞特,看到懷亞特詫異的神色,他又像個沒事人一樣捂着心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先前的膩歪全都消失不見,隻剩荒涼。
“已經做了決定,我們以後就要少接觸了,”餘謹決絕道,“萊利會跟着我,前些天我不在麻煩你們照顧他了,謝謝。”
“他是你的孩子,照顧他是應該的,不用謝。”懷亞特最後望着餘謹,想到就這樣失去他,他的心裡就一陣怅然若失。
餘謹沒有回書閣,而是找了個粗壯的樹靠着,仰着頭,肚子一陣熱熱的,又癢癢的,好像有小蟲子在蠕動,餘謹捂着肚子跑到角落,摸着發紅的臉和脖子,又羞又臊。
[是蟲族的孕激素。]
系統友情提醒。
“小謹,你沒事吧?”系統問。
“我,我有事,我好像……”餘謹摸了摸肚子,“它正在生長?”
“是。”系統跳到順着他的腿一路往上爬,爬到餘謹腰上時,餘謹手一撈,将它的小狗身體放在了肩膀上,系統後腿搭在他肩膀上,晃了晃說,“孕育蟲卵可和孕育小嬰兒不同哦,我問過主系統了,它說你應該不會有反胃的感覺,但是會覺得腸胃癢癢的,會伴随一定的頭暈……”
“唉,”餘謹摸了一下臉,“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把它生出來。”
“要到春天呢。”
“春天?”
餘謹擡頭一看,眼前的樹都枯了,天寒地凍,但第一場雪還沒下,餘謹摸着冷到刺手的樹幹,想到聖誕節,想到和小莊一起過的春節,想到和他一起裝飾的聖誕樹;想到兩個人一起嬉笑打鬧地做中西餐混合的黑暗料理式的“年夜飯”,因為太難吃又不想浪費食物,隻能含淚吃下;想到兩個人抱着熱酒和點心窩在壁爐旁邊的沙發上看巨幕投影的《花樣年華》,聽着壁爐裡細微的火烤聲和彼此的呼吸聲,又溫暖又幸福……
“食人族有什麼節日?”餘謹随口問。
系統驚了一下,數了數,說出幾個,餘謹聽完卻沒有什麼期待的,隻是點了一下頭。
“為什麼要問過節日?你想起什麼了?”系統問。
餘謹搖頭,“沒什麼,隻是在想什麼時候會下雪。”
他望向白茫茫的天空,天已經陰了許久,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太陽,陰雲猶如揮散不去的鬼魂,也猶如一雙雙純白的眼瞳注視着這片大地。
餘謹點下頭,目視前方,視線落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樹後的阿涅尼卡身上,他這次披了一件白袍,冷白的面孔顯出幾分恐慌,他單手撐着樹,細瘦的腕骨露出一小節,上面一圈墨藍色的細紋,乍一看像戴了手镯。
“悲子惡魔?”痛苦惡魔呢喃了一聲,餘謹注意力被他吸引過去,小聲嘀咕,“杯子惡魔?”
系統咳了咳,“小謹,是悲哀的悲,不是杯子。”
餘謹:“……”
“哦。”
“父親,我們去看看他好不好。”痛苦惡魔說,語氣有些急切。
餘謹不是很清楚他的目的,但還是上前走了幾步,沒走到底,他就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斥力,好像在這片區域生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氣牆将他隔絕在外。
阿涅尼卡望着他,金發被風一縷一縷地吹動,瞳色也變得墨藍,臉色蒼白如紙,仿若惡魔。
餘謹被他這副模樣吓得怔在原地,同時從體内上湧而出的惡魔之力壓制住他的意識,仿佛洪流貫穿他的身體,餘謹被那股力量吞噬包裹住,看不清聽不見任何,就連身體也已然變成空殼不屬于自己。
“怎麼會這樣?”
餘謹動彈不得,全身被拔地而起的黑色黏液裹住,完完全全地被定住了,黏液從他的腳一直爬到頸部,餘謹隻能眨動眼皮,動動嘴巴,再多的動作就做不了了。
系統叮了一聲,4771幫他調整着器官,控制呼吸,并解釋:“惡魔占據了你的身體,和先前意識被腐蝕不同,痛苦惡魔是将你的意識封印住,讓你保持清醒但是和這具身體脫離,這樣等身體歸還時你不會因為承受不住而暈過去。”
餘謹眨了眨眼,“我該謝謝他嗎?”
系統唔了一聲,剛要做出選擇,就聽見餘謹說,“他到底有什麼計劃?”
系統朝顯示屏看了一眼,痛苦惡魔已經走進了由悲子惡魔形成的無形力場中。
“我聽說過你,”痛苦惡魔繞着它走,感歎道,“但聽說遠不如親眼所見,你是我見過最美的惡魔。”
悲子惡魔原身是一位因子女被虐殺而終日痛哭,以淚洗面的母親,它是惡魔中較少的初始本體為人形的惡魔,形象瘦弱,膚色墨藍,與一般無性特征的惡魔不同,悲子惡魔有明顯象征性别的器官,并且體型較小,總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
“我沒見過你,”悲子惡魔猶如萬花筒的深藍色眼瞳轉向它,“你也很特别,怪不得他會請我出來。”
悲子惡魔慢慢直起身體,窄肩像扇貝一樣張開,薄薄一片的身體發出關節被扭的響動,骨骼如機械般咔咔地挪出來,她扭頭去看痛苦惡魔。
“這具身體還要留嗎?”她問。
餘謹心裡咯噔一下,大事不妙。
痛苦惡魔大笑一聲,“當然不是用這具身體。”
他分裂出和餘謹一模一樣的外形,但穿着不一,痛苦惡魔身上那件後背完□□露,那拉鍊一樣從後頸延伸到股溝的花紋完全暴露在外。
餘謹盯着那紋身看了一會兒,依稀想起某次自己做夢夢見的内容,雖然不太美妙,但似乎對現在分析局勢有些幫助。
“你覺得誰會赢?”系統問。
“痛苦惡魔,”餘謹頓了一下,“我覺得這不需要質疑。”
“為什麼?”
系統不信,偏要押注在悲子惡魔身上,誰知下一秒,眼前一幕就讓他大跌眼鏡。
痛苦惡魔脊骨的肌膚被生生撕裂,無數條猩紅還連帶着肉沫的觸爪伸出來,橫七豎八,縱橫交錯地直直刺穿悲子惡魔的頭顱,讓那顆腦袋變成了漂亮的仙人球。
餘謹嘴角一咧,“不需要質疑。”
系統不服氣地輕哼一聲,嘀咕:“現在說為時尚早,你還不知道悲子惡魔的厲害。”
他将兩個惡魔的能力阈值拉到頂,隻見悲子惡魔分裂流膿的腦袋以極快的速度愈合,并且再生長的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纏住痛苦惡魔的觸爪,根根密集分布的小刺将觸手眨眼分成數萬億顆肉粒,飛濺在力場中!
“你做了什麼?”餘謹眼睜睜地看着痛苦惡魔的肢體被切割分解,原本幹淨清爽的力場頃刻間血肉模糊,血腥漫天。
“唔,隻是使了點小手段。”系統手指點着嘴唇,笑眯眯地說:“看好戲就行了。”
觸爪噴湧而出的血濺在悲子惡魔的身上,又被迅速吸收,這些被吸收的血肉讓悲子惡魔衍生出第二顆頭顱。
餘謹擰眉看着這一幕,險些吐出來,那股獨屬于惡魔的腥氣彌漫開來,讓人全身都不是滋味。
餘謹閉上眼,聽着肉被撕裂的聲音,心底發怵,“他們要打到什麼時候?”
系統看着地圖,“快了,救兵要來了。”
“誰?“
“維隆卡。”
與悲子和痛苦惡魔直接分裂身體以進行戰鬥不同,獨眼惡魔可以調動一定距離範圍的任何事物。
力場中央混亂一片,飛濺的塵土,彌漫的血珠,斷裂的觸爪,還有惡魔畸形醜陋龐大的身體,一切東西都擰在一起,耳邊除了尖銳的慘叫,悶悶的砸肉聲,細微但讓人毛骨悚然的撕肉聲外,聽不見任何聲音,感官被極端的畫面覆蓋住,靈魂仿佛遊離在外。
“結束。”
系統調整着力場裡的數據,地上隻剩下極速愈合的身體,還有兩具高高站立的人體。
悲子惡魔将斷裂的手藏進袖子裡修複,和維隆卡一樣居高臨下地看着趴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痛苦惡魔。
從他身上掉落的肉團正在朝他挪近,悲子惡魔蹲下抓着他的頭發逼他擡頭,看着他四分五裂的臉頰,她淡淡道:“你很強,但你不是我們的對手。”
餘謹看着眼前慘不忍睹的痛苦惡魔,心裡說不上的難受,他低下頭,發現身上的黑色黏液開始褪下,這意味着痛苦惡魔的能力已經到了最低點。
等他的身體大概愈合,悲子惡魔就俯身對他伸出手,沒想到邊上橫過來一隻,悲子惡魔眼瞳轉向他,瞳孔像花瓣一樣慢慢綻開放大。
維隆卡抓住他的手腕,低聲說,“你絕對不能帶走他。”
悲子惡魔渾身一股淡淡的死意,她并在意什麼利益,她這次出來隻是為了幫阿涅尼卡,事情幫完她就可以離開了。
阿涅尼卡看着腕上消失的咒印,蓦地抽回手,一本正經:“它邪性大,南部更容易關押。”
獨眼惡魔不聽他解釋,他這次吃了維隆卡的靈魂,能力大漲,為了報答他理應要完成他遺願,不管是誰,都不可以阻攔。
“南部?北部也有鎮壓惡魔的高塔,北部怎麼不适合?”獨眼惡魔笑了兩聲,“他,還是讓我帶走吧。”
他抓住痛苦惡魔的手臂,掌心的吸口不斷吞噬他的身體,原本完整的軀體已經被吸了一半,痛苦惡魔發出嗚嗚啊啊的痛苦喊叫,眼睜睜看着身體被吃掉。
阿涅尼卡攥緊手,最後看向餘謹,心裡的算盤又開始響。
見痛苦惡魔被帶走,餘謹也是松了一口氣,至少這一次,沒有人死。
餘謹看着他扭曲的頭和肩膀,默默扭頭,他仿佛聽見他在問,為什麼不救他,為什麼?為什麼?
餘謹咬緊唇,心像被人掐住,他伫立在原地,冷風吹打他的身體,餘謹險些沒站穩,差點倒下時是卡什扶住了他。
見卡什出來,阿涅尼卡匆匆收回視線,但小動作還是被卡什發現了,他警惕地盯着阿涅尼卡,将餘謹攬在懷裡,護着。
“臉怎麼那麼白,哪裡不舒服?”卡什看到他蒼白的臉蛋,擔憂極了。
餘謹有些恍惚,沒想到痛苦惡魔從他身體裡消失時他居然會覺得有點難過。
“我…沒事……”
話說完,他就身體一軟倒在了卡什懷裡,卡什扶着他,看着他軟趴趴的模樣,想着他今天也不能再做其他事了,便幹脆把他抱回了書閣。
阿涅尼卡順理成章地跟過去,維隆卡看着都朝書閣跑的人,小聲嘀咕了句,看着快要吸完的惡魔,心裡總算有了點希望。
伊薩正在整理資料,擡頭看見卡什抱着餘謹,立馬放下手頭的事追過去,邊跟着邊問:“他怎麼成這樣了?”
卡什一腳踹開門,将情況并不妙的餘謹輕輕放在床上,他坐在床邊握住他的手,滿心擔憂。
伊薩看到餘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色,心裡一緊,又問了一遍,卡什搖搖頭,“我不知道。”
餘謹注視他,嘴張着想說些話,但嗓子眼像被掐住了一般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他隻能微微擡頭,迫切地和卡什對視。
“我有辦法幫他。”阿涅尼卡說。
伊薩猛地轉頭,才發現身後多出來一個人,他将阿涅尼卡從頭到腳仔細看了一遍,覺得這人奇怪,哪哪都奇怪,他可不放心讓這樣的人和餘謹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