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生帶着幾許期待:“大公子,我呢我呢?”
謝元提斟酌了下,把廚房送來的一碟栗子糕端給他:“你把這個吃了。”
“……”
雲生垮下臉:“您都隻讓海樓辦事,不讓我辦,顯得我很沒用。”
雲生和海樓是謝元提九歲時,回母家那邊祭拜,遇到的一對逃荒孤兒。
那附近幾個村子遇了洪水,正鬧饑荒,當地官府也不管事,甚至瞞報了消息。
雲生和海樓那時還叫大娃和狗娃,瘦得皮包骨,海樓尤其瘦弱,眼看着快餓死活不成了,父母夜裡商量,要把海樓和隔壁村的人交換——饑荒的時候,易子而食是很普遍的事。
雲生偷聽到父母的對話,吓得魂飛魄散,當晚就背着弟弟逃了出來。
他自己也很虛弱,逃得跌跌撞撞,但不肯丢下海樓,一路走得腳底鮮血淋漓,還差點被其他難民抓去吃了,遇到良心未泯的好心人才逃過一劫,直到倒在路中央,遇到了謝元提的馬車。
撿回來洗幹淨喂飽飯,兄弟倆就一直跟在了他身邊。
由于大娃和狗娃不太好叫出口,謝元提順便給他們改了名字,取自“雲生結海樓”,又吩咐人去上報朝廷,給遭災的幾個村子開倉救濟。
于雲生和海樓而言,當年降臨到眼前的謝元提,宛如慈悲的神仙一般,将他們拉出了泥潭。
雲生作為哥哥,性子卻單純跳脫,看賬的本事很好,海樓則沉穩内斂許多,辦事穩妥,從十三四歲起,就開始幫謝元提辦些不好為外人所知的事。
上輩子謝元提突然被盛烨明秘密關押,在戒嚴的京城,幫馮灼言脫逃,将信物與京中輿圖帶去給盛遲忌的,還是雲生——雲生和海樓幾乎不會同時出現在外人面前,許多人隻熟悉常跟在謝元提身邊的雲生,他們兄弟倆長得一模一樣,搞不清楚的人,甚至以為雲生和海樓是一個人。
海樓把雲生推出去,跟着謝元提一起入了大牢,一時也沒人發現。
可惜盛遲忌的大軍攻下京城時,海樓早因在獄中保護謝元提,被淩虐而亡了。
再見面時,謝元提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雲生說話仍是笑着的,但他能感覺到,失去血脈相連的雙胞胎弟弟後,雲生沉穩了許多,辦事也利落,頗有幾分海樓的風範。
可謝元提和海樓,其實都不想見到那麼沉穩的雲生。
“沒有。”謝元提直接否定了雲生的話,難得面色溫和,擡手摸了下他的頭,“你很有用。”
雲生相當好哄,聽完又高興了,接過栗子糕美滋滋地吃起來,還特地留了一半,出去跟院子裡其他人分享。
天色漸暗,盛遲忌還沒從謝老院裡回來。
謝元提喝了藥,昏昏欲睡的,翻着馮灼言寫的破書撐到天色暗了,也沒見人回來,眉頭不由皺起。
不會真給他聊死了吧?
他思慮再三,起身打算去爺爺的院子裡要人,剛跨出房門,迎面就出現道挺拔修長的影子。
盛遲忌跟着提燈的下人到了謝元提院裡,見謝元提要出門,立刻小狗黏人似的湊上來追問:“元元,天都黑了,你要去做什麼?”
“……”
謝元提面無表情:“喂狗。”
盛遲忌的眼神有一瞬間變得郁郁。
是嫉妒不平。
什麼狗那麼金貴,還需要謝元提親自去喂!
謝元提迎着盛遲忌突然陰郁的眼神,感到莫名其妙。
倆人在院門口沉默對視片刻,謝元提率先緩緩開了口:“用飯了嗎?”
盛遲忌不高興地搖頭。
謝元提從容地轉回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