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拉碴的胡人販賣着特色馕餅、藍眼睛黃頭發的西域人賣着少見的香料……
學堂放了假,學生相約遊行。
風雪是冷的,心卻是熱的。
臨安街頭湧上了許多看雪看燈的少年,他們攜手同行,很快就打成一片。
夜紗散下,一盞盞明燈陸陸續續閃出火花,大街小巷都數起了高樓,店家行人将燈籠挂在上面,遠遠望去,就像銀河流瀉。
樂器與酒令聲此起彼伏,舞女在高台翩翩起舞。
引人入勝。
就連行人也情不禁跳着舞、哼着曲。
“老李,今年又是一個好年,無大旱無疫病……”
“是啊,今年收成好,又安穩,生意好多了,我和家中婆娘商量明年在家添一口碗呢。”
“哈哈哈……”
“這盛世可真好。”
鴻福橋上,可以看見人滿為患的街頭,雲若裹了裹衣服,手中提着花燈,興奮地四處張望。
“姑娘,初冬可真熱鬧,人擠人卻有一種煙火氣。”
“美嗎?”宋玳将手放在石欄上,這裡有被火燒過的痕迹。
臨安淪陷時被人放了火,險些将此處燒為灰燼。
短短十年,死寂換作熱鬧,一旦日子過得好,人們處于幸福之中,記憶會漸漸淡忘,忘記曾經的痛苦。
因為太幸福了。
太幸福就可以原諒痛苦。
“美!”雲若看得盡心,心裡癢癢,”姑娘,不如我們等會去舞坊看美人跳舞吧,西域的舞和梧國的不一樣呢。”
“好。”
跟着人群攢動,雲若小心腳下,生怕沖撞旁人。
眼見宋玳擡腳要踩到前面人的衣角,雲若連忙拉了一把。
宋玳往後踉跄時不甚踩了身側之人的衣袍。
雲若眼急了,顧前不顧後。
“宋玳?”
一轉身,發現是老熟人。
朦胧的燈火下,他的嘴角好像在輕笑。
衣袍被踩在腳下,謝尋歡順着她的目光,看向橋下,街道上的人們都洋溢着幸福滿足的笑容,兒童發出快樂的笑聲。
老有所依,兒有所養。
一年之中,他們都在用汗水換取果實,忙碌着、充實着,卻也深深幸福着。
這是最美好的畫面。
雲若見狀,低聲道:“姑娘,姑娘,快回神,你踩到謝公子的衣服啦。”
宋玳這才移回目光,往後退了一步,眼神抱歉。
謝尋歡笑道:“今天真是熱鬧。”
“嗯,臨安的每一年冬天都是最熱鬧的。”
“宋姑娘,你也出來了,我在來的路上還說會不會碰見你,謝兄還說不可能,怎麼不可能,這就碰上了吧,我們果然有緣分。”
甯挽像泥鳅一樣溜了過來,興奮說着,突然感覺腳被誰踩了一腳,大叫了一聲。
“你不用理他,最近他有點神神叨叨。”
甯挽一聽,急忙為自己辯駁。
“我哪裡神神叨叨了。”
自從宋玳提醒甯挽濕衣寒身,他總是無意識想起此事。
就比如當天謝尋歡也在場,宋玳為什麼不提醒謝尋歡反而提醒自己。
漸漸以為延展到這麼多人打雪仗為什麼就提醒自己。
他同謝尋歡說了自己的想法,被某個人痛斥:
你這是意/淫。
四人逛了好一會,雲若看到一家寄信館,突然想給家中寄一封信,她在宋玳耳邊輕輕說着。
宋玳點頭。
四人行變成三人行。
甯挽左吃吃,右吃吃,突然捂住肚子跑開了。
三人行變成二人行。
二人走進了一家舞坊,要了一顆視野俱佳的地方點了一桌小菜。
宋玳靠着木欄向下望去,舞女在堂中翩翩起舞。
緩緩喝了一口茶,謝尋歡正欲說話。
宋玳突然站起身,周身的輕快轉瞬變成肅然。
一個身材魁梧,眼窩深邃,胡須濃密,身穿貂毛衣,腰間背着一把長刀,手提烈酒從酒客中穿梭。
深目、褐色皮膚、卷發…
烏蠻人!
臨安有五湖四海的人,烏蠻與梧交戰,卻也有烏蠻人移居到臨安往來商貿,這并不稀奇,讓宋玳在意的——
是他腰間的一把刀。
刀身泛着青光。
四國之下,唯有梧國靠近濱海山脈之下,才孕有青光銅鐵。
稀少罕見、質地堅硬,削鐵如泥。
一個烏蠻人,怎麼會有用青光銅鐵煉制的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