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唏噓,隻有葛老頭表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神情。
“這裡面的門道豈是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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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中帶有檀木味的香線被人點燃,吐出幾圈細小的煙圈。
薛娴瑤搬了張桌子,命小雀取了一張蒲草墊子,跪坐在上,雙手合十,嘴裡禱告了一番,翻開佛經,一筆一劃抄了起來。
自打大月山過後,她就換了性子,皇上禁了姐姐,自己若是沒有入宮,可能此時就蹲在了牢獄之中。
“姐姐難道沒有聽說過薛家的事情?還得抓緊想法子聯系一下薛府卻有此事,若是舅舅真的判國,我們又如何自處,若是舅舅被污蔑,我們更是要伸一把手,總歸不能坐以待斃。”
盛着花露的水泛起一點點漣漪,連帶着鏡面成像的人影都有些猙獰。
薛貴妃道:“莫要自己吓自己,本宮的父親戎馬一生,既然要叛國,為什麼非要等到現在,宋家有良将,我們薛家自然也不差。”
“再說了,你就算着急有什麼用,你既幹擾不了陛下的計劃,又解決不了疆土的困境,要是這等大事被你這種小丫頭片子解決了,梧國供養的大臣也是廢物了。”
薛娴瑤急了起來,又喊了一聲,“姐姐!”
薛貴妃放下手中的檀木梳子,“要是真的,隻恐怕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顧留意買賣官職又大肆斂财,你以為顧瀾語那老狐狸從中沒有搶救嗎,隻怕暗地裡他的心血都為顧家耗盡了,中宮去世,兒子尚未有建樹,便已經被陛下下令,凡顧家子孫,二十年不得參與任何招安,無亦于用鈍刀割肉,流血不止,疼痛難耐,如今的顧家隻剩下一個強撐着身體的老木頭……”
薛貴妃眼神更加迷離,有些無力,薛娴瑤打斷她的話。
“母妃,薛家的事又怎麼扯到了顧家的頭上?”
薛貴妃難得正經的想了一會。
“該發生的事情是不會因一人亂了腳步而改變,顧瀾語也好,太子也好,賢懿皇後也好,宋玳也好,梧帝也罷,都是如此,他們之中人人都出了一份力,結果卻依舊如此,棋從出棋的那一刻便成了定局,就算其中有人預定了命運,多加改動,最後的結果都不會改變,因為他們從第一步就錯了,顧留意為了一己私欲,背着顧瀾語做了誅九族的罪名,顧瀾語在知道此事後并未第一時間斬草除根,而是選擇替他遮掩……”
薛貴妃說的越發沒邊,反而像是一種自悲。
“姐姐,薛家怎麼辦?”
“你我二人的手,都伸不遠。”
“姐姐不相信薛家?”
薛貴妃用力捏了捏裙角,燭火熄滅時,她才露出脆弱,眼淚順着眼眶流了下來,像一朵開敗的花朵,她道:
“不是我不相信父親,而是……”
薛娴瑤道:“而是什麼?”
“而是這十八年來,梧帝從未出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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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将至,賣對聯、雕花紙、紅燈籠、鞭炮等這些物件是最常見的,一連望去攤攤都順帶賣一些過年的吉祥物。
“今年爆竹不夠紅啊。”
“太紅反而不好,大哥您瞧,這顔色也喜慶,小娃娃喜歡啊。”
滿城歡喜下,一封信百裡加急,上面印了四個加急章印。
梧帝用手捂了捂眼睛,閉眼休息片刻,喝了一口茶,又提筆看起了奏折。
加急的信梧帝接過便立馬拆開,上面簡明扼要。
一、是南紹已解決賦稅增長問題,南邵王死于聽雪宮殿,南邵無主,大亂。
二、薛不棄在于蠻人争鬥中,公然入了蠻人營帳。
梧帝提筆寫了幾行字,便交給了送信的士兵。
半夜收到了西北異亂的消息,薛映水站在太極殿,燈火照在他的臉上,是一種瀕臨死水的冷靜。
除了冷靜,他此時不知用何種神情去面對消息。
筆墨摩擦紙張發出擦擦聲,太極殿安靜到能聽到一片葉子落在水裡,蕩出漣漪。
這是一封格殺勿論的诏書。
梧帝寫好後,蓋上紅章,蘇公公雙手接過,神色異常嚴肅遞給了薛映水,他接過诏書,雙手舉起,雙膝下跪,叩謝聖恩。
西北的混亂由他來平,他身上背負着薛家幾千人的血。
天不亮,薛不棄策馬出城。
過年間的臨安燈火徹夜不熄,他帶着一身的風雪,去奔赴下一場風雪。
人就像河流,奔騰不息,會改變流速,但絕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