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走到岑夫人身側,耳語幾句,岑夫人松了眉,朝江卿月招手,笑道:“孩子,過來坐。”
江卿月眸光一轉,走過去。
岑夫人拉着她的手,朝衆女眷道:“這位是江右相千金,今日百花宴,我特地請來與大家見見。”
江卿月揚起了唇,禮貌地笑笑,正要坐下時,一道女聲驟起:
“你就是岑二公子的……未婚妻?”
說話的女子臉上挂着笑,坐在席位上,仰頭看着江卿月,她一出聲,無人敢接話。
江卿月認出了她,當今聖上的三女兒,明黃公主,李郦。
立刻行禮,喊了聲公主,她卻沒應。
江卿月收了笑,正待坐下身時,忽地聽見她說:“江小姐姗姗來遲,可叫我們一陣好等啊。”
這是要興師問罪。
江卿月正要解釋,她又說:“這是去哪了,來的這麼晚?”
語調輕緩,隻是在這樣的場合,還是江卿月遲來、衆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時,說出這般話。
多少有幾分刁難的意思。
這番話說完,岑夫人隻坐着茗茶,女眷們見兩位有話語權的都未叫江卿月坐下,心知這是在刁難她,全都看戲般地瞧着她,看她如何應對。
柳梢在後面看得心急,想說清遲來緣由,為自己小姐澄清,卻知道自己在這沒有說話的份,反而會害了小姐,隻得忍着。
若是夫人與小姐共同來赴宴,小姐絕不會遭她們欺負。
“臣女多謝公主關心。”江卿月又朝李郦行了禮,道:“來時途中遇到街上有纨绔鬧事,堵着了路,這才來得遲了。”
“誰家纨绔子弟竟然敢在上京城鬧事?這可是天子腳下!”
岑夫人蹙了眉,神色不虞,隐晦地朝江卿月瞥過去一眼,待聽見她的回答,微微點頭,眸中帶笑。
“正是鎮遠侯世子,李自臻。”她未說出還有岑亭泊。
問話的人瞬閉了嘴,不敢再言。
李自臻是誰,那可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其父鎮遠侯功名蓋世,明黃公主李郦是他堂姐,可謂是上京城中皇親貴胄裡最尊貴的。
在場的女眷倒吸一口冷氣,江卿月這麼一說出來鬧事的是李自臻,就不怕得罪李郦?
岑夫人斂了臉色,正要揚手讓江卿月坐下時,李郦再次出聲。
“是麼,既有纨绔子弟鬧事,那應當是叫了執金吾來處罰的。”李郦擡眼,眸光犀利,聲音沉下:“江小姐可見着有人叫了麼?”
江卿月不知自己做了什麼,一來這便要被針對。此次百花宴,來賞花是假,刺探她才是真。
她如實道:“恰巧左相大人車騎經過,已由大人處罰了鬧事之人。”全程沒有提到一句與岑亭泊有關的話,岑夫人頗為滿意地微微點頭。
隻聽到齊齊的倒吸氣聲,李郦神色微妙。
岑夫人适時開口道:“這一路勞累,站得久了,小月應當累了吧,快些坐下,吃口茶。”
王嬷嬷立刻為江卿月倒了碗茶。
江卿月坐好後,剛拿起茶碗,岑夫人又問道:“怎的隻你一人來了,你母親呢?”
江卿月手一頓,笑了笑,說:“舍弟前幾日摔了腿,家母這幾日都在照看他,脫不開身,便由我來赴宴,還囑托我來了岑府,要問夫人安。”
她說着,又要起身問好,被岑夫人攔下。
“坐吧,再有兩月多,這稱呼就要換了,可不能這麼生疏。”岑夫人笑着說完,轉了身去與公主說話。
江卿月這才有功夫喝口茶水潤潤嗓,身子微微向後靠時,驚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不适地動了動,柳梢注意到她的動作,彎腰問:“小姐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江卿月搖了頭。
左右不過一場宴席,至多一兩個時辰,忍過去便好。
雖然在見到女眷們後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有些難以應對。
在這裡她雖有個右相之女的名頭在,但并非能為她帶來任何支撐,熟知朝中權力變化的都知道,江右相空有個官銜,實則管不了幾個事,地位大不如前。
現如今是岑移舟大權在握,獨攬朝中政務。
若非如此,一場百花宴,怎麼會請得動公主來參加。
江卿月垂下眸,茶盞中水液微晃,将她倒映出的面容扭曲。
忽地有人提到她。
“江小姐與岑公子的婚事,是在三月後麼?”
江卿月放下茶盞,聽見岑夫人答是。
“岑公子大喜之日,也不知道左相大人,有沒有時間,為他的弟弟道聲喜呢。”
誰都能聽得出來,這是故意等在這,說這句話,令岑夫人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