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自己昨晚堅持着不碰李郦,以自殘為代價保持清醒,一心想着江卿月,卻在清醒後聽到她昨晚宿在岑移舟房間的消息。
宛如一道晴天霹靂。
自己最在意的女子,怎麼會與他不合的兄長在一起?
來之前他還為她辯解,可現如今,親眼看到她從岑移舟房間裡出來,發髻都是淩亂的,他為她的辯解成了笑話。
這樣的神情落在江卿月眼裡,腦袋發蒙,唇幾次張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一道身影擋在自己身前,愣愣看着江母,聽見她說的話,眼眶再度濕潤。
“我倒是想問問你們,我家卿卿怎麼會被安排在這麼偏僻的院子?主動叫卿卿留宿,卻是這般安排?”
此刻江母緊繃身子,擋在江卿月身前,擋住射過來的打量目光。
柳如眉面不改色,道:“這就奇怪了,昨晚我确實叫了春雨将小月安頓在客房,本是想着宴席結束後去看看小月,想着去了興許打攪她休息,加之宴席結束後要處理的事太多,便未去看,早晨侍女去叫小月,卻沒在客房裡瞧見她。”
“我這心裡急的,将府裡翻了個遍,才知道小月在裴卿這。”說到這,柳如眉越發詫異:“江夫人倒是與小月心有靈犀,一來便知小月在裴卿這處。我記着派人去相府請你們來接小月時,那會還不知道小月不在客房。”
話裡話外,将自己摘的幹幹淨淨。
“卿卿,你為什麼……”岑亭泊喉嚨幹澀,隻開口問了一句:“會在這?”
聽着他語氣帶着懷疑的話,江卿月心頭一冷,比起發現自己在岑移舟房間裡醒來,還要覺得難受。
想要說些什麼,可什麼都無從說起。
六年的相處,換來一句疑問,江卿月實在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句話。
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他們看向自己的表情,好似笃定了,昨晚她與岑移舟發生了什麼,全都來質問她。
“卿卿,回答我——”岑亭泊拔高了音量,氣息不穩,劇烈喘息起來,身子幾乎快要站不穩。
柳如眉立刻去攙扶他,這次臉上終于出現擔憂的神色:“子珩你身上的傷剛包紮好,還是先回去休息,有母親在,母親會處理好一切。”
她的話剛說完,一道身影自偏房裡走出來,柳如眉一行人背對着他,未曾注意到。
江卿月卻瞧見了,反射性地後退一步,視線逃避地移開。
“挺熱鬧,都在聊些什麼,說與我聽聽。”
他的聲音一出,全場寂靜,霎時間在場的人面色變化各異,青白交接,煞是精彩。
柳如眉僵直着身子,沒有轉身去看聲音來源,叫侍從帶走岑亭泊,岑亭泊不肯走。
直到那道身影來到面前,對上他那微妙的眼神,心頭一跳。那雙眼裡的嘲諷意味極深,像是在看跳梁小醜。
腦中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一個被自己忽略的點。
以岑移舟的性子,怎麼可能會讓她的人進他的院子,江卿月在他那宿了一晚的消息,極有可能是他故意放出來的。
可他為何要這麼做?他會好心幫她?
柳如眉驚疑不定間,又聽見他說:“亭泊傷到了?怎麼傷的,這麼不小心。”
他邁步朝岑亭泊走去,剛走一步,岑亭泊已經下意識往後退,像極了在躲避什麼豺狼虎豹,懼怕心虛之色不受控制地流露。
這話落到江卿月耳中,視線落到岑亭泊身上,先是擔憂,見到他臉上神色後,變成探究。
與岑亭泊相處六年,有些時候,他露出什麼表情,她大緻能猜出他心中所想。
而現在,他在慌亂。
他不敢看她。
江卿月腦海一片空白,隻聽到岑移舟的聲音:“昨晚玩得太開心,沒收住,傷到了?”
他的話在不知情的人聽來是推測岑亭泊受傷的原因,隻有岑亭泊與柳如眉知道這傷從何而來。
聽到這句話,無人敢應答。他們不确定岑移舟是否知道昨晚的事。
柳如眉昨晚甚至沒有功夫去檢測岑移舟動向,她更沒有這個膽子。
她換上了笑臉,不知是說給誰聽:“昨晚明黃公主遇險,子珩為救公主傷着了……”
岑亭泊立刻看向柳如眉,滿目震驚。這個時候他知道那件事不能說出來,閉緊了嘴,低頭不敢看江卿月。
“護駕有功,明黃公主當是會重謝亭泊。”
這句話刺中柳如眉,卻又不敢反駁。
岑移舟見兩人縮成鹌鹑,不屑再給予眼神,轉身瞧向身後的姑娘,眼神微微起了波瀾,出口的聲音一貫的冷淡。
“看江小姐臉色,昨晚似乎未休息好,不如回去調整調整。”
他放了話,柳如眉眼裡不甘一閃而過,隻能附和他的話,眼睜睜看着江母帶着江卿月安然無恙地離開。
“卿卿——”
岑亭泊沒忍住喚了一聲,隻看見江卿月頓了腳,以為她會回頭看自己。
但江卿月走了。
岑亭泊失神望着她的背影,恍惚覺得有什麼東西,漸漸從自己手裡離開。
柳如眉正要找借口帶岑亭泊離開,又聽見岑移舟的話,不安襲上心頭。
“現在,該處理家事了,岑夫人,你覺得呢?”
突然走來兩名黑衣人,帶着青銅面具,手裡都拖着一條人。
看清被拖着人的臉後,柳如眉強撐鎮定的面孔破碎。
“昨晚,府裡很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