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動會之後,兩人就沒再見過面。
中午收到林之渙的短信時,江輝還驚訝了一瞬。
他在家裡來回踱步,出門前選了套較平時正經許多的衣服,上課時還被學生調侃。
“江老師,今天穿這麼帥?”
他隻嘿嘿笑了兩聲,後知後覺多出來的這半輩子所有的傻大概都犯在今天了。
見面的地點是林之渙選的。
畢竟和同學見面正常,但忽然約了一個“中年大叔”見面,他保不齊劉叔會怎樣和林正報告,報告之後林正又會怎麼想。
“小渙。”
江輝到得早很多,林之渙看見他面前已經點好了兩杯水。
“我不喝奶茶。”他說。
江輝立刻把自己面前的果茶遞過去,笑得憨态可掬,“那你喝這個,我還沒喝過,我愛喝甜的,我來喝奶茶。”
那副樣子根本不像以為中學物理老師,林之渙心緒有些複雜。
但隻是看了一眼那兩杯飲料,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
“哦!我剛放學,也才剛過來,沒多久!”他撓了撓頭,“剛到!”
“我不是問你這個。”林之渙說:“我是說這個世界。”
江輝倏然安靜下來,“怎麼了?”
“當年江滿的病,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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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輝是在小江滿去世後的某一個夜裡偶然穿越的。
當時他思念孩子,半夜摸着相片去江滿房間,迷迷糊糊睡着以後就來到了這裡。
陌生的房子,熟悉的親人。
起初他也尋找過當年的老房子,但全都無果。
再加上這邊的江滿不過六歲,而且年紀輕輕絲毫沒有病症的苗頭。
他心甘情願留下來。
就這樣過了差不多十年。
“白血病。”江輝埋着頭,顫抖着說出那個曾經壓垮了他們一家人的名詞,“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
“從發病到去世,隻過了六個月。”
能在江滿的房間抑郁離世,林之渙自然能想象他有多愛江滿。但他未曾見過這位總是笑嘻嘻出現在他面前的中年人如此頹唐,因此還是忍不住心驚了一瞬,而後又迅速反應過來。
他問:“前兆是什麼?”
江輝擡起頭,眸光似是銳利的短劍,“什麼意思?”
“江滿他……最近總是流鼻血,皮膚也……”
“我知道。”
“你知道?”
林之渙一點也不明白。
既然江輝經曆過當年江滿患病的全過程,現在應該是比自己更急迫的人才對。
那為什麼現在還會如此坦然地坐在這裡,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小渙,你見過你外公嗎?”江輝忽然問他。
外公?
林之渙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
别說見過了,他甚至從來都沒從江春晚的嘴裡聽到過這個詞。
當年陳嘉衡犯二的時候,曾在他們面前列舉過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的NPC的證據。
其實他才覺得他是最像NPC的那個。
每天的學習和生活都像是在打卡日常任務,除了必要的“母親”這一環,他在這個世界上甚至沒有任何血親。
就像是他們兩個人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
“沒有。”
“你肯定沒見過。”江輝喝了一口面前的奶茶,似乎被膩到,微不可見地又皺了皺眉,“他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
林之渙不說話,沉着臉聽他說。
“有一年你媽媽遇到一個小車禍住院,特别想吃他們家門前那棵樹上的櫻桃,于是你外公就去給她摘櫻桃。誰知道沒踩穩,人從樹上摔下來,在骨科又待了半個月。”
“後來你媽媽傷好了,他也出院了。但回家後還是總說胸腔疼,所以我又帶他去做了個全身檢查,結果檢查出來是食道癌。”
江輝回憶往事時總愛往左側瞟,他們的位置靠窗,窗外能看見幾顆星星。
“和我說這個幹什麼?”
“也是,你肯定聽你媽媽講過了。”江輝說:“我來這邊時,正好是她車禍的前夕。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帶你外公去做檢查,但是什麼也沒有查出來。”
“我松了一口氣,以為這件事就可以這樣躲過去。可後來我阻止你媽媽在車禍那天上街,她卻從樓梯上摔傷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