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之渙頓了頓,還是說了那個詞,“外公呢?”
“你媽媽住院後,我又想起這件事,再帶你外公去檢查,就已經是中期了,很神奇。”江輝呼出一口氣,“但是想了想我都能遇上穿越這件事了,别的什麼都不顯得奇怪了。”
“再後來就是你爺爺的阿爾茲海默症,你姑姑的離婚。總之,逃不掉的。”
林之渙欲言又止。
“我已經接受了,如果這就是命的話,小滿和我已經偷來了近十年的時光了。”
聞言,林之渙忽然生氣起來。
他“唰”一聲站起來,“因為以前反抗過都失敗了,所以就再不堅持了嗎?七年前是什麼醫療條件?現在又是什麼醫療條件?這兩個時間有什麼可比性嗎?”
江輝咬着後齒,低着頭聽對面自己的小兒子說話。
“我知道你這些年來過得很難熬,眼睜睜看着身邊的人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結局,但是江滿的事明明還是有可能被改變的,不是嗎?”
“小渙,我們家的人命不好。”江輝苦笑一聲,“小滿的病治愈率本來就不算低,可是他還是隻活了六個月。”
“你姑姑那麼聽話的一個人,我知道她後來婚姻不順,阻止了一次又一次,結果她竟然偷了戶口本也要和那個人結婚。”
林之渙聽笑了,“所以是不治了嗎?”
江輝沉默下來,片刻後又開口,“我隻知道他最近身體不好,但他流鼻血的事,沒聽他媽媽說過。”
“那你現在知道了。”他說:“這個世界的江滿沒經曆過這些事,江春晚也沒有,你提前帶他去醫院吧。”
說完他就想走,江輝忽然叫住他,“小渙,你可以叫我一聲爸爸嗎?”
爸爸。
好陌生的詞彙。
林之渙的背影一頓,一時間很想把這些年的所有委屈都告訴他。
比如他從來沒見過所謂的爺爺和姑姑。
比如江春晚從沒和他講過一句多餘的話。
比如他之所以來到這邊根本不是陰差陽錯,這一切都是江春晚的蓄意而為之。
“我也不想丢下你和你媽媽離開的,我那天隻是太想小滿了,我根本沒想到……”
“江叔叔。”林之渙轉身看向他,神情冷淡得如同上一次回到現實時見過的江春晚,他說:“您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沒有所謂的外公,也沒有什麼爺爺、姑姑,更沒有爸爸、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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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行駛了一會兒,林之渙仍看着窗外愣神。
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那年在街上抓着自己喊“小滿”的老人。
所以他是爺爺嗎。
他低下頭,眼神落到左手手腕處,那是爺爺當初抓住自己的位置。
那裡埋着複雜的血管,雙手交握的瞬間,竟然是相似的血緣靠得最近的時刻。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此時那一處傳來一陣細密的灼熱感。
如同魔怔一般,林之渙緩緩擡起右手輕輕覆在了上面。
冰冷的觸感瞬間讓他回過神。
“少爺。”劉叔忽然出聲。
“别這樣叫我。”
“好,好。”劉叔從鏡子裡往後看,試探着問:“剛剛是去見朋友了?”
“嗯。”
“那就好,那就好。下回啊可要早點,要是讓林先生知道你回家這麼晚的話……”
“說吧。”
劉叔一愣。
“不是林正讓你監視我的嗎?要和他報告我的行程的話,知無不言就好,我沒什麼秘密。”
急促的喇叭聲如同墜落黑夜潭水中的一顆顆碎石,笨重的回響讓人無法抑制的心悶難受。
林之渙從夢中驚醒。
他想喝點白開水,卻隻摸到床頭上那杯冷掉的牛奶。
等在中島台時,他随意在手機上翻了翻。
可腦子裡什麼也沒看進去。
一切都是注定的嗎?
江滿,真的能被治愈嗎?
于是他又在手機上搜索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的治愈率,可竟然是兒童被治愈的可能性更高。
他看着手機屏幕上那個數字,心中暗暗吃驚。
這就是江輝和江春晚難以釋懷的原因嗎?
林之渙連廚房的燈都沒開,沉沉的夜色緊緊裹挾住他,無力感再次粗魯地湧上來。
窗外閃過一道明媚的白色車燈。
那亮光晃得他眯了眯眼,他忽然看見角落裡有一隻黑色的陰影,如同長了雙眼睛一般,死死盯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