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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再入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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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趙梅洗了個蘋果遞到李同仁書桌旁,彼時他正靠在椅子上看報紙。

趙梅搬了小闆凳和一叵羅玉米進來,她一邊搓玉米,一邊擡頭仰望李同仁,說:“老李啊,能不能給老二琢磨琢磨,幫他找個活兒幹,他有活兒幹才能帶着老三出去啊。”

“别提老三,要不是因為你妹夫,我們老三能瘋嗎?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突然之間就瘋了?”李同仁一想起這事兒就氣不打一處來。

當初他還在部隊,李斌十四五歲正青春叛逆期,對什麼都好奇,他喜歡車,可全家唯一能碰車的人就是三姨夫牛戰,因為他是禮帽廠的司機。

牛戰是一個愛喝酒、愛吹牛的男人,他知道李斌喜歡車,就總喜歡撺掇他。

就這樣,一個愛逗擺,一個膽子大,牛戰就拉着李斌開車去了山西,結果就出事兒了。

趙梅一提這事兒就理虧,隻能卑微地低頭幹活。

李同仁把所有罪責推給别人,俨然一個看似無上權威、所有人都要圍着他轉的大家長,實則不聞不問、又要随意指責任何人的吸食者。他很矛盾,一面塑造自己超人,一面塑造自己廢物,談權力他展現自己能幹,談辦事他就把事情往外推。

“還有!你平日裡能不能把他管嚴一點兒?天天慣着,都讓你給慣壞了。”李同仁理所應當地認為趙梅大錯特錯。

“是是是,我慣的,我慣的是因為我管了,你管了嗎?這四個孩子你一個都沒管,整天就知道埋怨。”趙梅心有怨氣,難得反駁了回去。

李同仁在家庭中總是堂而皇之地缺席,以前在部隊沒辦法,趙梅理解他出去保家衛國;可轉業回來後他也從來不管幾個孩子。

其實李同仁和趙梅結婚三十年,真正朝夕相處的時間不足三年。

剛退伍回來時,李同仁心情不好,趙梅理解他,包容他,事事都讓着他,對于一個生活在底層農村的、沒文化、沒收入的女人來說,男人就是她的天,于是她天真的以為事事退讓能使家庭美滿。

可李同仁見趙梅好說話,便把所有的不順遂都強加在趙梅身上,母親早亡是趙梅沒伺候好,八個幺兒四個早亡是趙梅隻會生不會養,活下來這四個學習不好是趙梅沒文化不會教。

他天然的認為,趙梅不必被看見,也不配被看見,真是渾然天成的傲慢啊。

趙梅用退讓換來的“美滿”沒有讓李同仁滿意,相反,換來的是他越來越猛烈的踩踏,以及越來越冷漠的蔑視。可這樣一個人,卻對同事、鄰居、找他解決問題的鄉親等所有的外人都和藹可親,極力塑造自己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形象。

李同仁放下報紙,像大爺一樣靠在椅背上,高高在上地說:“我沒管?你們的錢、糧票都哪兒來的?我沒管嗎?你就在家帶這四個孩子,你看看你帶成什麼樣兒了?”

“我帶成什麼樣兒?”

“這四個孩子是不是都平平安安長大了?”

“這些年不是動亂就是饑荒,我一個女人拉着剛會走的老大,自己在炕上血淋淋的生老三,你管過嗎?你爸媽管過嗎?生了這個老二哪兒養得活?連米湯都熬不出來,我隻能把他給送人了。後來有了老三老四,我拖着大的拽着小的,硬生生的扛啊,餓得我們娘幾個實在不行了喲...我就把孩子們捆在炕頭兒,去地裡拔還沒長起來的菜,偷偷拿到集上換錢。”

“去的時候我餓得頭暈眼花,薅兩片菜葉子就往嘴裡塞;回來的時候我隻敢低頭往前走,生怕一停下就暈死過去。”

“那時候我老爺們兒在哪兒呢?啊?你在哪兒呢?”趙梅滿臉苦澀,伸着脖子給他喊回去,搓玉米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李同仁感到不耐煩,覺得這是每個女人理所應當的事,因而不愛聽這些抱怨,他煩道:“别天天跟我扯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那時候我回得來嗎?我能做得了主?我回來以後不就成了這家裡的長期飯票兒了嗎?怎麼着?你還不滿意?”

趙梅冷笑一聲,反擊道:“你還長期飯票兒了?那我當了那麼多年的長期保姆怎麼算?”

“行行行......閉嘴吧你。”李同仁把報紙往桌上一丢,根本不把趙梅當回事兒,他拍拍屁股走了,徒留趙梅一個人氣憤地搓玉米。

李同仁是一個冷漠的丈夫,也是一個自私的父親,更是一個狡猾的人。他經曆過十年動蕩,對于集體主義和物資匮乏有着深刻認識,所以他極度珍惜握在手裡的權力和物質。

因此,他漸漸演化成兩幅面孔,一副面孔如履薄冰,卑躬屈膝,是用在領導面前的;一副面孔權威十足,不可一世,是用在妻兒面前的。

趙梅一生受困于家庭,要說她從小到大最幸運的事,莫過于沒有被裹上一雙完美的小腳。

為什麼呢?

因為不配!

那個年代審美畸形,裹小腳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才能做的事,她們趙家幾代赤貧如洗,趙梅得踩着大腳丫子給地主老财幹活兒才行。

在這幾十年的壓榨之下,趙梅從來沒有自我控制權,她沒有辦法在那個年代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也沒有辦法為自己争取平等的權利。

她總是試圖乞憐那一點點溫存、理解和寬慰,可得到的卻是數不清的白眼、挑剔和無視。

在她的思維體系裡,她自己永遠不會是利益榜單的第一名,沒結婚時,她的父親排位第一;戀愛時,她的對象排位第一;結婚後,她的丈夫排位第一;生了兒子以後,她的兒子排位第一。

趙梅把自己丢進封閉守舊、自我犧牲的巨大熔爐裡,用兒媳婦、妻子、母親的身份将自己拼接重塑。

如今,‘兒媳婦’的身份不複存在,她已為人婆母;‘妻子’的身份備受打壓,她已無可奈何;隻剩下‘母親’的身份尚存,所以她極盡所能地撐控身邊兩個兒子。

或許,在某些夜深人靜的夜晚,她也有不被看見的孤獨,不被肯定的失落,不被尊重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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