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趕緊收拾收拾往醫院趕,由于剛和公婆鬧了不愉快,王惠讓李武把李争争和李希希拜托給前院郭大媽照看一天。
來到醫院,挂了婦産科的号,李武攥着王惠的手,兩個人都很緊張。
進到診室,醫生第一句話先問:“這是第幾胎?”
李武看了王惠一眼,說:“第二胎,我們戴節育環了,怎麼還能懷上呢?”
“節育環也不能百分百保證不懷孕,也許滑脫了,先去抽血吧,化驗化驗孩子多大了,抽完血回來做B超。”
“好的。”李武對醫生極度客氣,甚至稱得上點頭哈腰,他生怕王惠被計生部門抓走。
李武扶着王惠去抽血,王惠開始感到害怕,她心裡想着“這個孩子不能留,不能留啊......”
王惠的指甲掐進李武的肉裡,她一邊走一邊說:“你知道計生委的人越來越可怕,他們每次進村,村裡都鴉雀無聲,逃的逃,躲的躲,把超生的人家門窗玻璃全砸了,值錢的全部搶走,太可怕了。”
“你知道他們怎麼找超生的人家兒嗎?”
“跟村醫串通?”
“除了跟村醫串通以外,他們看見六七歲的孩子就假裝問話,問誰家懷孕,誰家生孩子了,他們順着孩子的指認來找,太可怕了!”
王惠忍不住瑟瑟發抖。
李武捏了捏着她的肩,試圖給她一些安慰和力量,“别怕,咱們先檢查看看,有我呢,總會有辦法的。”
可男人的話根本安慰不了王惠,因為她已經經曆過如地獄般的折磨。
女人受過的磨難,再愛她的男人也沒辦法感同身受。
計生委的人簡直就是王惠的終身陰影。
抽完血,王惠躺到B超床上,醫生在她肚子上塗了涼涼的東西,繼而肚子裡的孩子就顯了模樣。
醫生問:“你們老大是兒子?”
“不是,是個姑娘。”李武的眼睛緊緊盯着B超影像。
“那為什麼戴環兒?老大是女孩可以再生一個的。”婦科醫生非常謹慎地盤問。
“哦,生我們老大的時候大出血,我舍不得她再經曆一遍了。”李武摸了摸鼻子,說。
醫生拿着儀器在王惠肚子上探測着,在看到某個影像後,面無表情地說:“喲,是個男孩兒啊。”
王惠和李武同時震驚地看向醫生,尤其是王惠,她都不敢奢望自己能懷兒子。
“男孩兒?兒子!”李武難以置信。
“男孩兒???”王惠眼睛濕潤,喜極而泣。
“竟然是個男孩兒???”
醫生冷眼旁觀着他們,肅聲道:“先别美得太早,不是宮外孕你就已經躲過一劫,可避孕環靠近孩子頸部,發育過程很危險。”
“啊???”狂喜之後是大悲,可他們兩個人似乎沉浸在狂喜裡,好像對于危險關閉了耳朵。
醫生轉動B超的方向,繼續查看影像,半晌後,王惠才試圖仰起上半身,問:“醫生,避孕環能現在取出來嗎?”
“孕婦躺下!”醫生兇她,“沒辦法取,太危險了。”
做完B超,醫生撕了些紙給王惠,王惠一邊擦肚皮,一邊問:“醫生,這怎麼辦呀?”
“怎麼辦?要是超生就趕緊流了,不超生也勸你們慎重,孩子和環兒都在你肚子裡,孩子大人都有危險。”醫生很理性,甚至近乎冷酷地說,可是她知道,接下來她不用給這個病人做流産手術了。
從診室裡出來,他們兩口子都是恍恍惚惚的,明明報告單上的字都認識,可還是反反複複低頭确認。
好消息是懷兒子了,壞消息是兒子不一定健康,他們兩人一時陷入慌張無措的兩難之中。
出了醫院大門,李武去推自行車,王惠忽然神神叨叨地對着空氣說:“棟棟,是你回來了嗎?棟棟?”
王惠一直沒能走出那個寒夜,她的心一直都是撕裂的,好像撕裂的那個洞是專門留給棟棟回來的。